沿著腳下的碎石小徑一直往裡走,繞過一道山樑得見遠處出現一座庵院古樸蕭索的門庭,想必那就是傳說中的野欲庵了。
門庭錢不遠處有一條河,河上有一座爬滿枯藤的老舊木橋,要想進入到野欲庵內,就得從這座木橋上踏過去,別無他徑。
蕭聰開始有些躊躇了,因為這場景與傳說中陰曹地府中的描述如此相像,可找了好久也不見其他望鄉台之類的景物,才發現自己實在是想多了,可思來想去,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忐忑,這一路上什麼危險也沒遇到,著實不符合他對禁區的遐想啊,難道所有的文章都在那河對面的庵院裡嗎?或者說,在橋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都走到這兒了,哪兒還有回頭的道理,臨門一腳,說干就干,他定了定心,大步向木橋走去。
就這樣踏過了橋,又毫不遲疑地走進了庵院,蕭聰借著一股子衝動一鼓作氣,依舊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這讓他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怎麼外面那麼多都被囚禁於此,而他卻一點事兒沒有,他心裡暗自揣摩,
「這該不會是我修為太低,人家壓根就看不上我吧」
正於思忖之際,有腳步聲輕輕響起,蕭聰聞聲抬首,定睛一看,見來人原來是一位形貌清瘦的道姑,頭戴縹帽,身著裟衣,腳踏麻布鞋,手持一串檀色念珠,面色無喜無悲,不染半分煙火。
她從正廳走出,徑直走到蕭聰身旁,念一聲聖號,對蕭聰作揖一拜道:
「貧尼源惡,見過公子,敢問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蕭聰一聽其法號,便對其身份猜了個大半,
「源惡?這仙姑怕不是尋常生靈,應該系此方天地孕育而生。」
他亦是拱手作揖一拜,恭敬道:
「晚輩來此,是想尋一個人。」
「什麼人?」道姑語氣里依舊不摻雜任何感情。
「姜采君。」蕭聰言簡意賅,如實答道。
「你說的這個人我知道,你也不是第一個來這裡找他的人,但你是為數不多能夠走到這裡的人,我可以告訴你他的消息,但野欲庵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這裡有這裡的規矩,我說的話,你可懂?」
蕭聰微微一笑,回答道:
「仙姑所言,晚輩定是懂的,但對於具體細節,還請仙姑明示。」
「過了**橋,沒有回頭路,往裡走,穿過這座庵院,到後面的蓮池裡,若能夠踏荷葉過池,野欲庵將不干涉公子的去留,貧尼也會告訴公子姜采君的消息,若不能踏荷葉過池,貧尼亦會告訴公子姜采君的消息,但公子可要留在這裡做野欲庵的座上賓了。」
蕭聰微微一笑,作揖一拜道:
「既來之,則安之,若我與這裡有緣,自然
是會留在這裡的,多謝仙姑指示,晚輩就不多做打擾,先行進去了。」
說完,也不等那道姑答話,便自顧自地往裡去了。
蕭聰走進正廳的那一刻,道姑的身影慢慢虛化以致消失,院子裡重歸寂靜,仿佛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楊柳依依,新藤舊蔓,蒙絡搖墜,參差披拂,無風而動,低頭看腳下的土壤,卻連半點足跡都留不下,恍然中讓人覺得,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
依照道姑的指示,蕭聰穿過庵院來到後方的蓮池,這一路上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青石板道兩旁的房間他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因為憑藉敏銳的靈識感應他知道,除了正中的廳堂外,這裡的每一間房間裡都住這一位堪稱恐怖的存在,雖然靈識感應返回來的感覺比較虛幻,甚至是很不真實,但他卻對此深信不疑,就如方才那道姑所講,踏不過蓮池,就要做這野欲庵的座上賓,可這世間會有幾人能夠踏過那方蓮池呢?又曾有多少強者敢來這野欲庵冒險一試?答案不言自喻,就算沒有靈識感應的提醒,他也相信,這房間裡住的儘是野欲庵的「座上賓」,任意拉出來一位,殺死他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可這野欲庵到底有何可怕之處呢?」他心裡暗自思忖著,抬頭看了看滿池的蓮荷,低頭喃喃自語道:
「不可能只是這一方蓮池那麼簡單吧,到底是什麼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野欲庵能成為玄真公認的九大禁地之一,其恐怖程度定然不是隨便說說般鬧著玩兒的,之前只當所謂野欲庵,其精髓全在一個欲字,但怎麼著也應該帶點其他的彩頭,可現在來到這裡了,卻是什麼彩頭也沒看見,對此,蕭聰一點失望之感都沒有反而愈加沉重,都說濃縮的是精華,這野欲庵的所有詭異要真都集中在這一方蓮池裡,那可就真的有他受的了。
立在蓮池邊上,來來回回足足數了十遍,發現這方蓮池中不多不少共有十三片荷葉,每片荷葉周圍都不多不少有三朵荷花,其中十二片荷葉上有兩隻碧玉蛤蟆,最後一片少了一隻,這二十五隻碧玉蛤蟆皆是活物,以在荷葉上對立位置的不同角度將荷葉等分,每一片荷葉上的一對碧玉蛤蟆皆比上一片荷葉上的一對碧玉蛤蟆偏移一定的角度,起先蕭聰還以為那最後一片荷葉上少的一隻碧玉蛤蟆是有什麼玄機,可轉念一想卻又感覺不是,為什麼呢?因為在他的靈識感應中,那碧玉蛤蟆不是別的,正是五毒時代與鎖幽蟒、幻冥邪蛛、陀羯蜈蚣、滅世蠍一起坑殺掉逐陽老祖的戒蟾!
「難不成當年那只在外面攪起腥風血雨的戒蟾是從這兒逃出去的?」
他不由被嚇出一身冷汗,那戒蟾當年是何等人物,天道翁
在將逐陽蠶絲帛做成的《冰心訣》交給他時是仔細向他講過的,傳說當年五族遮天,逐陽蠶一族與其他幾個洪荒古族一樣如日中天,其族長逐陽老祖更是驚才絕艷、不可一世,他改創自族祖法,開創了逐陽一族與日爭輝的先河,最後更是妄想吞掉太陽卻落得個魂飛湮滅的下場。
蛤蟆狡猾,蜈蚣蠻橫,蠍子陰邪,蜘蛛歹毒,長蟲最為愚蠢,說蜘蛛最為歹毒,倒不僅是說她心腸歹毒,更多是因為她是五毒中毒術最高的一名強者,「毒後」之名實至名歸,且自古至今都非她莫屬!當年五毒強者襲殺逐陽老祖之時,用的便是戒蟾的詭計,蜈蚣和蠍子的蠻力,蜘蛛的毒液和長蟲一名老祖的屍體,戒蟾即為逐陽老祖的護道者之一,便對其他幾名護道者有所猜測,他讓蜈蚣和蠍子將最有可能成為逐陽老祖護道者的兩人暗殺並喬裝替代,從蜘蛛那兒取來毒液,並讓蜘蛛和長蟲在逐陽老祖沖關的結界外守著長蟲先祖的屍體等候,為得周全,他還從穿山聖人那裡借來破天錐,從菩提聖祖那裡偷來一縷業火,在逐陽老祖即將沖關的那一天,他以祝願為名騙逐陽老祖喝下毒酒,在逐陽老祖沖關的危急時刻將那縷業火偷偷打入逐陽老祖體內,本以為如此便可一勞永逸,兇猛可怕的陽力定可擊破結界,將逐陽老祖焚得形神俱滅,但哪想,逐陽老祖早就請蕭家人在他沖關之地建了一座絕世法陣以防萬一,情急之下,戒蟾取出穿山聖人的破天錐,全力施之竟將絕世大陣穿出個窟窿,積壓了幾個時辰的陽力一股腦傾瀉而下,逐陽老祖至此形神俱滅、萬劫不復…
可當年五族卻不像其他紀元那樣彼此之間為了個天下第一的名號而爭得你死我活,他們之間出奇的團結,雖然稱不上鐵板一塊,但彼此相處之間還算融洽,這在玄真界紀元更迭的古史記載中是極為少見的現象,所以蕭聰又想到了一個更件令人難以置信的可能——當年那統治了一個紀元的五名通天老祖,可能都是從這野欲庵出去的,這是唯一讓他們同株相憐的瓜葛!
此時的他很想在這庵院裡逛一圈,看看有沒有鎖幽蟒、幻冥邪、陀羯蜈蚣和滅世蠍的蹤跡,但想歸想,做歸做,他清楚地知道,這事兒對他來說,也就是想想罷了。
於是,他將這些只能想想罷了的想法統統拋到腦後,重新將目光投向滿池的蓮荷,因為之前那道姑沒有與他約定時間期限,所以他自認為現在的他有大把的時間做足夠的考慮,多一份準備,就多一份機會,這是之前蕭天宇曾告誡他的。
望著滿池的蓮荷,他眉頭微皺,計上心來,
「十三片荷葉,每片荷葉上原有兩隻戒蟾,旁邊伴有三朵蓮花,這是否就對
應道家學說中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呢?十三是絕陰之數,象徵大險不對!十三應該代表七情六慾,七情是喜、怒、哀、懼、愛、恨、憐,六欲是指色、香、聲、味、觸、法,若真是佛道一體,這可就難辦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儌,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異色,色不異空,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他倒背著手,微微仰起頭,眉頭舒緩的同時悵然一嘆,
「或許之前我對到的理解是有些錯誤的,一心向道並不是一味的壓抑自己,或許**並不可少,只是對於**的把握,需要一個合適的度罷,又或許」
他囁嚅著再次悵然一嘆,神色愴然,
「又或許這世間本就是無意義的,但我們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麼呢?或者還是風眠谷地下所得的那句話,存在即為合理,一切皆有緣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那豈不是真的無欲無求了,道是不斷變化的,意義也是在不斷變化的,這世間的一切皆不是一成不變的,就算這一切起源於虛無,最終也要歸於虛無,但這之中還是要有一個過程,我就在這個過程里,所以我存在的意義應該也是變化,或許意義這個詞對於天地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但對於自身來講,我認為它是有意義的,它就是有意義的,我存在的意義不是寄託於世間,而是全繫於自己,對道的追求,只是我的意願,不為任何!」
這一刻他感覺豁然開朗,仿佛又有了別樣的頓悟,他嘴角揚起越來越有韻味的微笑,並開始不由自主地抬腿,向近前那方蓮池走去。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魔本為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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