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哞哞」的牛叫聲,此起彼伏,停在牛身上的鳥,和在天空中飛的鳥,叫聲清脆悅耳,遠遠的天邊,還有「嗡嗡」的聲音傳來,那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
但在衛士上,此時卻很安靜。
對男人那樣的眼光,每個女人都很敏感,基德曼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留意到了馮一平的目光。
奇怪的是,她並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反而有些隱隱的興奮。
這樣遼闊的草原,會讓人覺得自己的渺小,同時也會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離開牧場到現在,在那一路狂飆的過程中,馮一平固然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發泄自己的壓力,基德曼何嘗不是如此?
而這樣的激烈的方式,難免會使人激動亢奮。
「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人世浮華,如果她歷盡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就這樣迎著風,在原野上自由馳騁,是比坐旋轉木馬,更貼近我們內心,所以也更單純。
當然,主要因素可能還是,馮一平這樣的小鮮肉,確實讓人討厭不起來。
基德曼又咳了一聲,同樣把自己的座位放倒,也躺了下來。
兩條大長腿直接翹在前擋上,長裙因此滑下來一大截。
她側頭瞄了一眼,發現剛才還偷看,而且明明很享受的那個傢伙,現在竟然轉過了臉?
這是,在裝純?還是玩欲擒故縱的套路?
男人啊,就是這樣,偷偷摸摸的看得很起勁,一旦給他光明正大的機會吧,他反而有些退縮。
馮一平是有些退縮了,他感覺,這鬱鬱蔥蔥的草原,現在好像也是一點火星就能點著一樣……這雖然刺激,但是很危險,因為一個不好,他們自己都有可能被燒死。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見馮一平有些閃躲退縮,基德曼又動了一下,這下,長裙已經退到了膝蓋附近。
但旁邊的人,依然在看著天空。
很專注的看著天空。
你就裝吧她心說。
「吭,」她又咳了一聲。
作為一個奧斯卡影后,這不過簡短的一聲「吭」里,被她賦予了很多內容,有提醒有自信,有**有賣弄……她相信,馮一平能聽出這些意思來。
因為男女之間,在有時候,就是不需要太多的話,一兩個動作,一個眼神,然後,咳一聲就可以。
然而,那邊還是沒反應。
怎麼可能?她可是明顯的感受到了馮一平剛才那一眼的熱力和渴望。
尤其是,她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
她決定,再加一加碼。
「嘿,」她換了一個姿勢,側身對著馮一平,還用手指,在他手臂上點了一下,「我想你也會有這樣的想法,有時候,我們就希望在這樣沒有其它人的地方,靜靜的呆上幾天,對嗎?」
要說,她這也算是有感而發。
她走哪都被人認出來,都被人圍觀的日子,比馮一平還要長,這樣的地方,確實能讓她放鬆下來,無拘無束的做自己。
「的確是一個很浪漫的想法,」馮一平說道。
手臂上剛剛被點到的地方,現在還覺得有些麻酥酥的。
「誰還沒有過逃避現實的時候呢,」他說,「只是,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合實際,可能只呆上半天,我們就會懷念我們想逃離的地方,」
他依然不敢回過頭來,因為他知道,旁邊那個人的臉色,這會不會好看。
基德曼的臉色,這會確實不好看,這這,真的變成了我上趕著不成?
明明,我是順著你的意思來啊。
馮一平兀自在說著,「過不了半天,無論是吃穿住行,我們都會……對不起,」他拿起衛星電話,跳下車去。
基德曼眨著眼睛,她是真的有些看不懂馮一平。
都這樣的地方,我都這樣了,明明你也挺那樣的,是吧!
所以,這傢伙是有什麼毛病嗎?——馮一平想大聲說,我正常得很,我沒有任何毛病。
他只不過,又有些葉公好龍而已。
「吳倩,怎麼了?」他問道。
此時呆在文明世界雪梨的吳倩,敏銳的聽出自己的老闆,聲音有些異樣,但究竟是惋惜還是欣喜,她一時又有些分辨不出來。
「一平,彭博社、經濟學人、新聞集團……」她那邊列出長長的一串單子,「他們再一次希望能採訪你,他們表示,電話採訪也可以,」
馮一平搖頭,「現階段我不接受採訪,」
和國內一樣,國外,同樣有很多人,此時翻出了馮一平發表在一月刊上的那篇文章,並越看越驚心,越看越後悔,也越看越佩服。
之後,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媒體,幾乎都向他發出了採訪請求。
要知道這樣的時候,也是各路嘴炮最厲害的時候,而馮一平,可不是那些嘴炮——實際上,有些時候,他就是!
因為事實上在好些領域有著成功的合作,新聞集團原本甚至希望,馮一平能上他們的電視台,和知名的專家學者,就當前的形勢展開探頭,也就是辯論。
他們清楚,那樣的設想,如果真能實現,那節目的收視率,一定會爆紅。
在被拒絕後,他們非常自覺降低了要求,只希望能就這個問題,對馮一平進行一次專訪……
到現在,他們又進一步的降低了要求,只要能電話採訪也行。
但很明顯,馮一平依然不可能接受。
有些事,他能說一些違心的話——他拿著電話,歉意的對基德曼笑了笑,基德曼頷了下首。
但在接受採訪的時候,他可只會說真話,而從現在的局勢來看,好像並不是適合他說真話的時候。
不是他高估自己的影響力,他相信一旦接受這些媒體的採訪中,直言不諱的發表自己對時局的看法,一定會為目前已經有些趨向穩定的局勢增添一些變數。
而接下來,包括保爾森在內的很多人,都會對自己有很大意見——你以為眼下的局面,來得容易嗎?
「告訴他們,我對接受任何採訪都沒有興趣……」
車上,基德曼看著拿著電話通話,一邊在地上踢來踢去的馮一平,等等,難道他剛才的那聲對不起,並不是因為要接電話,而是為他之前的言行道歉?
她猜得很對,那句對不起,馮一平確實實在為自己的言行道歉,火,是他點燃的,但點燃之後,他不但不管,反而有些好像還在標榜什麼一樣。
實打實的有些虛偽。
說實話,基德曼的反應,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但是,和以往的很多時候一樣,在這樣只要一伸手,就能一嘗夙願的時候,他又不由自主的開始退縮。
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挺虛偽,但對他來說,此時哪怕是做到這樣的虛偽的堅持,也很難——看,只要一伸手,只要一伸手啊!
心裡有個聲音一邊在叫,做就做,怕什麼?反正人家都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
而且有些事,就算是做了,也絕不會有外人知道。
而另一個聲音,相對非常無力,只會幹巴巴的重複,「不行,這樣不對,不行,這樣不對……」
他又朝車上那邊笑了笑,然後,抱著相對相當不靈巧的衛星電話,蹲了下去,認真的看著地上。
這會,他都有些不敢去車邊,雖然他心底,非常想去車那邊——所以,他就越是不能去。
不一會,一雙腳就停在他面前,看到那雙腳,看到裙子,他又不由得想起剛才眼角的餘光所看到的那些……他搖了搖頭,不能再想,不能再想。
腳的主人,腿的主人,也蹲了下來,和他面對面的蹲著,他能清晰的聞到她身上那有些讓人迷醉的香氣。
他馬上站了起來,背著手朝前走,「我還一直沒有問,地上的這些車轍,是什麼車留下的?」
基德曼看著他,覺得他現在的行為,非常的莫名其妙,明明都到了你嚮往的吃大餐的時刻——以女人的直覺和演員的職業能力發誓,她相信,自己的這個判斷,一定不會有錯。
可是,在這樣的時候,你突然對毫不相干的事那麼感興趣,而且一副刨根問底的意思,所以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捉迷藏一樣的手段,有意思嗎?
「我們所處的地區,可以稱之為河道之國,你眼前看到的大部分地方,其實都是面積很大的季節性河流的河床,」
「當季風強勁的時候,泛濫的洪水,甚至會遠達這裡,這些牧草,實際上,就長在河床邊緣,所以它們的品質非常優質,非常適合飼養肉牛,」
「每到牧草站長起來的時候,牧場就會通過公路列車,運輸大量的牛群過來放牧……」
「喔,原來是公路列車的車轍?」馮一平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真希望能看看當時的盛景,」
公路列車,也就是road\train,實際上,就是載貨卡車。
但一般我們的卡車,後面只能拖帶兩個貨箱,而在澳大利亞的很多地方,比如現在這樣車輛和人煙都稀少的牧場,他們的貨車後面,至少會帶三節貨箱,多的會拖六節——最高紀錄,是拖了114個車廂,總長度,達到了1474米。
「有機會是可以看看,你知道嗎,那些載滿了牛,長達20米到50米的貨車,一輛接一輛,以超過100公里的時速,在路上狂飆的時候,確實非常壯觀,」基德曼說話的同時,自然而然的挽上了馮一平的手,「其它的車輛,要離它們遠遠的,不然都會被吸過去,」
馮一平完全沒心思聽她後面講了什麼,這一刻,從手臂感受的溫軟,格外強烈。
誰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