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直接關係到他們能不能吃飽肚子,所有人幹得都特別賣力,劉好好深深吐了口氣,又彎下腰來埋頭割稻子。
天漸漸亮了起來,她這才看清自己的雙手,抓著稻子的左手被割得一手血痕,握著鐮刀的右手則起了好幾個血泡,難怪一直覺得手疼。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啊。」她嘟囔著,小時候寫作文常寫農民伯伯很辛苦,可是農民到底有多苦,卻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甚至一度還覺得農村生活充滿了「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意,真經歷了今天的雙搶,才知道什麼叫作「粒粒皆辛苦」。
除了割稻之外,還要捆稻穗,將沾著泥水沉沉的水稻一捆一捆地搬到田壟上,之後還得插秧,……相較之下,割稻已經算輕鬆的活計了。
劉長生和程招娣當仁不讓地承擔了技術含量最高的插秧,幾個孩子裡,除了劉學習插秧像模像樣之外,包括劉好好在內的幾人都插得歪歪斜斜的,索性就讓他們專注割稻了。
就這麼一直干到了早晨八九點鐘,劉好好的嘴唇已經乾渴得起了皮,肚子更是餓得咕咕直叫,生產隊才喊了休息。
她一屁股坐在田壟上,真的是連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程招娣遞了一根水靈靈的黃瓜給她,她接過來連手都顧不上洗,就把黃瓜往嘴裡塞,清甜多汁的瓜肉滋潤了她的唇舌,她總算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了。
「今後我一定要想辦法到城裡去,死都不做農民!」劉天天坐在一邊,惡狠狠地咬著黃瓜,賭咒發誓道。
別人只當劉天天說的是玩笑話,劉好好卻心有戚戚焉,做農民實在太苦了,也難怪劉天天想逃。
雙搶的滋味實在太不好受了,一想到接下來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勞動量都要這麼大,她就頭皮發麻,過去熬夜加班算什麼辛苦?和下地幹活相比,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稍事休整之後,他們還得繼續幹活,收下來的稻子得儘快送到稻場去晾曬,挑稻子不但重,還很有技術含量,自然又得讓劉長生和程招娣去干,劉好好繼續帶著劉天天和劉向上割稻捆稻,劉學習則俯身插秧。
除了他們之外,生產隊的每個人也都在埋頭幹活,無論平時他們怎麼躲懶,雙搶期間是沒有人敢偷懶的,連閒著無聊停下來說八卦的也沒有。
剛開始劉好好還覺得腰酸背痛,各種不適,到了後來,整個人都變得麻木了,就像一架麻木的機器,沒有任何思想,只知道埋頭幹活。
劉長生和程招娣也沒想到劉好好和兩個小孩子還真能堅持這樣高強度的勞動長達一個月,往年他們一個月里能夠下田三四次就不錯了,尤其是劉好好,往往是下田一天,就得在床上歇上五六天的,今年難得她沒有叫苦叫累。
劉好好有氣無力地靠在牆邊,挑著手上的水泡,這段時間和她一樣萎靡不振的劉天天難得恢復了幾分精神,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大姐,你聽說了沒?林婉英暈倒了!」
「哦,」劉好好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林婉英從來就不是什麼勤勞肯乾的人,雙搶勞動量這麼大,她偷懶裝暈很正常。
「不是裝的,是真暈啦!」
「這你都知道?」劉好好覺得好笑,如果她臉皮厚一點,她也想暈倒。
「被送到夏醫生那裡了,說是有了!」劉天天笑得賊兮兮的。
「有了?」劉好好一個激靈清醒了,「她還沒嫁人!孩子是誰的?」
「劉阿燦說是他的孩子,林婉英不肯認,死活說是丁志成的,丁志成也死活不肯認。」劉天天捂著嘴笑個不停,「那裡又鬧開了,現在正趕上雙搶,祥伯頭疼著呢。」
「真是瘋了!懷了孩子,不知道是誰的?」劉好好簡直是越來越不理解林婉英了,丁志成對她已經算是深惡痛絕,有多遠躲多遠了,她還要往他身上賴,有意思嗎?
按照她的分析,這個孩子絕對不可能是丁志成的,十有八九是劉阿燦的,就算現在沒有親子鑑定的技術,丁志成可能就要被白潑一身髒水,無從辯解,可是孩子是誰的,作為當事人的丁志成怎麼可能不清楚,就算他被迫娶了林婉英,今後也不可能待她好的。
也許林婉英壓根就沒指望丁志成對她好,只是想借著這塊跳板走出農村而已,現在的林婉英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她懷了孩子,要麼就嫁給劉阿燦,在大目過一輩子苦日子,要麼拼一把,說不定還能成了城裡人,以她的性格,去賭這一下很有可能。
「大姐,你不去看看熱鬧嗎?」劉天天興致勃勃地說,「當初她把你害得那麼慘,現在是惡有惡報。」
「不是老天給她的報應,是她自作孽,」劉好好沒什麼興趣湊熱鬧,「明天一早還要下地幹活呢,抓緊時間休息,你也別去湊這個熱鬧了,還嫌生產隊不夠亂?去給祥伯添亂?」
「大姐說的是,」劉學習拿了一些茶油過來給劉好好抹上,輕輕瞪了劉天天一眼,「林婉英鬧出了那種不要臉的醜事,你一個小姑娘家別往前湊,她不要臉,咱們家還要臉呢。過來,把水泡挑了,抹些茶油。」
「二姐,你這是老古董思想,就去看個熱鬧而已,怎麼不要臉啦?」劉天天不服氣地說,「全家就二姐臉皮最薄,阿媽也在那裡看熱鬧呢。」
「好好啊,那個陳依喜和丁志成打起來啦!」劉好好的話音剛落,程招娣就興沖沖地回來叫道,「陳依喜說林婉英肚子裡的孩子是丁志成的,丁志成不肯認,那場面可熱鬧了,快快快,一起去看看……」
「噗嗤」劉天天捂著嘴笑個不停,劉學習沒好氣地瞪著她。
劉好好好笑地看著程招娣,懶洋洋地說,「阿媽,咱們去湊那個熱鬧做什麼?」
「林婉英當初害過你啊,你都忘了?還胡說你和丁志成什麼的,結果她才和丁志成不清不楚的,陳依喜吵著讓你祥伯把丁志成綁到公社去呢,說他耍流氓……」程招娣津津有味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