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著,攝影師馬杜羅扛著雨布包裹的照相機,
「快點兒!快點兒!
一會兒被人發現了,就沒辦法拍照了。」馬杜羅看到遍地的屍骸被扔在泥濘的土地上,趕忙喊自己的助手幫忙。
屍體密密麻麻的,全都躺在泥水裡面,身上連白布都沒有一塊。
有些缺胳膊少腿的傢伙,看起來像是被孩子扭壞的破布娃娃。
好多屍體的面孔,看起來是那麼的稚嫩,看起來就像是孩子。
這如果爆出去,將是大新聞。浪費兩張寶貴的膠片,也是值得的。
兩名助手趕忙拉起雨布,馬杜羅慌亂的架設照相機。
這照相機,還是大明援助奧匈帝國和新興以色列開戰的時候贈送給報社的。
卻沒想到,這才十年不到的時間。
大明成了敵人,以色列卻和奧匈帝國並肩作戰。
變化太快了,以至於戰爭進行了一年,好多奧匈帝國民眾還沒有緩過神兒來。
或許,遍地的屍骸會讓民眾清楚,大明是多麼的可恨。
「咔嚓!咔嚓!」鎂光燈閃爆,那些屍體的照片曝光在了膠片上。
「什麼人?」一個背著槍穿著雨衣的哨兵跑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拉動槍栓。
「帝國報社的,過來採訪。」馬杜羅趕忙陪著笑臉,一邊示意身後的助理趕緊把照相機裝好。
「這是什麼?」哨兵奇怪的看著照相機。
「這是……!
哦,這是炮兵用的觀測設備。」
馬杜羅信口胡謅!
「哦!」哨兵眼睛裡面滿是疑惑。
「兄弟, 你老家是哪裡人?」馬杜羅看著這個年青的哨兵,最多也就十六七歲。
從懷裡摸出一個蘋果, 遞給了這個年青的哨兵。
上一次, 大明一次性幹掉了奧匈帝國五十萬人的軍團。
這讓奧匈帝國再次徵兵的時候, 不得不放寬了很多限制。
最低徵兵年齡,已經降低到了十五歲。最高徵兵年齡, 已經上調到了五十五歲。
現在軍中是老的老小的小,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就是兩鬢斑白的老人。
「我是維也納人!」哨兵驚喜的接過蘋果。
左右看看沒人, 不顧擦蘋果上的雨水,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一大口。
「哦,聽你的口音就是維也納人。
我也是維也納人,咱們是同鄉。
能讓我問你幾個問題嗎?」
馬杜羅有些興奮的拍著哨兵的肩膀。
聽說是老鄉,哨兵也放下了一直端著的槍, 看著馬杜羅點了點頭。
「每天都死這麼多人嗎?」馬杜羅看著這一片屍體, 最少也得有幾百具。
這樣的傷亡, 讓他感覺到觸目驚心。
死者中, 好多還都是孩子。
「這些都是能撿回來的,庫爾斯克城裡面比這多太多了。
有些是被炮彈炸碎了,還有些在交火區,沒人往回收拾。
好多屍體,都被老鼠咬爛了都沒人管。」
「這麼慘?每天都死這麼多人?」馬杜克震驚了。
「昨天早上上來一個師,晚上下來的時候, 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前天更慘, 上午上去一個師,到下午就給打沒了,不得已,從後面又調上來一個師。」
「哦,上帝啊!
以色列人不是跟我們並肩進攻, 他們的傷亡是不是也很大?」
知道前線傷亡很大, 可卻沒有料到傷亡會這麼大。
一天填進去一個師, 有時候還是兩個師,馬杜克震驚了。
「以色列人!
這些狗娘養的,只會讓我們幫著他們消耗明軍的炮彈。
即便是衝鋒,也會跟在我們身後。
他們的傷亡,比咱們小多了。」
說道以色列盟友, 這個年青的哨兵明顯有些忿忿的。
「怎麼會是這樣, 我們不是聯合進攻嗎?」馬杜克再次震驚了, 他沒想到帝國的士兵,居然被另外一個國家用作炮灰。
「聯合進攻就是,他們跟在我們身後,等我們死光了,他們衝上去和明軍打。
我聽說,以色列人還會故意讓我們的人走在明軍狙擊手密集的街道上。
用我們的人命,探出哪裡有狙擊手。
反正,送命都是我們的事情,好處都是他們占了。」
「那咱們的將軍們,就容忍他們這麼幹?」
「將軍們?
上陣打仗的又不是他們,死我們這些小兵,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說起自己的將軍們,哨兵也是一副憤慨的模樣。
不過憤慨歸憤慨,那個蘋果已經吞進了肚子裡。連蘋果核都嚼碎了咽了下去!
「小兄弟,好好保重自己。
我身上帶的不多,都給你。」馬杜克從懷裡掏出來兩個黑麵包,塞進了小老鄉的手裡。
「謝謝!謝謝!
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吃到過麵包了。」
「一個星期沒有吃過麵包?那你們吃什麼?」
「土豆!
每天都吃煮土豆,有時候還會加點鹽。」
哨兵一邊說,一邊往嘴裡塞麵包。
馬杜克一行人離開的時候,那個哨兵仍舊不停的對著他招手。
乘坐運輸飛艇,馬杜克一行人回到了維也納。
從前線往回運的,除了傷兵其實沒啥東西。
馬杜克他們就坐在一群傷兵中間!
吊艙裡面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聞起來非常上頭。
傷兵沒悲慘極了!
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
還有的被炮彈炸聾了耳朵,根本聽不見聲音。
反正各種各樣的傷殘人士!
只是沒有見到前胸中彈的,一般前胸中彈的人,都扔在傷兵營裡面等死。
這些人, 即便到了後方也沒人救得活。
飛艇降落到維也納乘降場,剛剛停穩馬杜克就竄了出去,飛奔到旁邊的草地上大口的嘔吐。
上了馬車的時候, 鼻子裡面仍舊充斥著剛剛那噁心人的血腥味兒。
馬車把馬杜克一行帶到了報社, 馬杜克第一時間沖洗出了照片。
拿到了照片, 馬杜克立刻衝上樓, 敲響了主編的辦公室。
「進來!」帝國日報的主編巴克,正低著頭審查今天的頭條新聞。
他是主編,頭條新聞自然得是他拍板才行。
稿子要在晚上十二點之前送到印刷廠,然後排版印刷。
「巴克,看看我弄來了什麼?」馬杜克放下了手裡的照片,還有在飛艇上匆匆寫完的新聞通稿。
巴克看過了之後,眼前頓時一亮。
「嗯!這稿子不錯,可……,可這稿子,卻違背了聯軍的精神。
如果發過去,帝國保衛部會找你的麻煩。
我看,還是算了。」巴克直接把稿子和照片推回給了馬杜克。
「主編大人,以色列人太欺負人了。
他們用我們的孩子當炮灰,炮灰!
我見過那些被明軍炸死打死的孩子們,你看看照片,他們都很年青,都還是孩子。
以色列人這樣做,實在是太缺德了。
我們必須引起帝國的重視,國王陛下不能再把我們的少年送到大明的槍口下。
他們是奧地利的希望,他們是奧地利的未來。」
馬德克越說越激動,他想起了那個在雨中站崗的哨兵。
他是那樣的年青,那樣的瘦弱。
整天啃土豆的人,怎麼可能不瘦弱。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沒命。死前,卻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馬杜克。你知道帝國上層,有多少人跟希伯來人有扯不清楚的關係?
這種新聞稿,是絕對不能發出去的。
我沒看見!」
巴克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回了新聞稿。
「主編大人!你要救救那些孩子們,他們真的很慘,很可憐。」
馬杜克苦苦哀求著。
「今天的頭條新聞稿,我不是很滿意,可沒辦法,只能是皇帝陛下的講話。
馬杜克,我記得印刷廠的廠長,是你在帝國大學的同學。」
巴克狡黠的看著馬杜克。
「……!」馬杜克有些不明白,茫然的看著總編巴克。
「啊!你的照片和這照片一樣大,你的新聞通稿和這篇稿子的字數差不多。」
巴克的手在頭版頭條的地方比劃著。
「總編大人,您的意思是……!」
馬杜克仍舊不明白巴克到底想幹嘛。
看到馬杜克這樣不上路,巴克也沒辦法只能做賊一樣向四周看了看。
「下面我跟你說的話,別人問起來我會不承認。」巴克很鄭重的對馬杜克說道。
馬杜克眼睛都直了,不知道總編大人要幹嘛。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夠說服你的同學,把這篇頭版頭條換下來,換上你的稿子和照片,我也沒有辦法。
反正我把位置都留好了,和你的照片一樣大小,和你的通稿字數差不多。
這件事情我不知情,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你在私下裡做的!
出了事情,我不會保你,也不會幫你扛,都是你搞出來的。
你……自己看著辦。」
巴克兩手一攤,一副無奈的模樣。
「……!」馬杜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條路子,可……可這樣自己擔的干係也太大了一點兒吧。
不過想起那些屍骸,想到那個面孔稚嫩的哨兵。
飛艇上不斷慘叫呻吟的傷兵……!
「好吧,我去想辦法,多謝了。」馬杜克心一橫,決心把這件事情辦到底。
絕對不能讓奧地利的孩子們,再這樣悲慘的死去了。
巴克點了點頭,目送著馬杜克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馬杜克剛剛走出辦公室,巴克立刻變得眉開眼笑。
他操起電話:「喂!
比埃霍夫!
一會兒,老酒館見,有好消息告訴你。」
穿好了大衣,戴上了禮帽。巴克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下樓上了屬於自己的馬車,直奔克恩頓大街。
馬車停在拐角處的一個老酒館門前,那可下了馬車,推開門走進了酒吧。
跟酒保打了個招呼,徑直走向了酒館後面的倉庫。
沿著台階往下走,又拉開了一扇門。
地下室很寬敞,有些像豪華的包房。
包房裡面點著一盞油燈,一個禿頂的老傢伙已經坐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呡著威士忌。
「給我也倒一杯!」巴克興奮的脫掉了大衣,把禮帽也掛在了衣架上。
「有什麼好消息。」比埃霍夫一邊倒酒,一邊看著巴克。
「計劃成功了,馬杜克那個一根筋,在前線挖掘到了好消息。
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掀起一股輿論的狂潮。
逼迫皇帝陛下,暫停對庫爾斯克的作戰行動。
至少,也是奧匈帝國單獨撤出戰鬥。」
巴克接過威士忌,興奮的喝了一大口,凍得麻木僵硬的臉上,立刻就熱乎起來。
「這真是個好消息,我正不知道怎麼樣跟鄭先生交代。
前線其實都已經打得筋疲力竭了,普魯士……」
「現在叫德意志!」巴克更正道。
「對,德意志!
德意志人出工不出力,在北線已經和大明人停火。
法國人在南線,也是連番遭受重創。
現在也無力進攻,撤回到了北頓涅茨克河西岸。
南線北線都停止了進攻,唯一還在戰鬥的,就是中線的庫爾斯克了。
如果奧匈帝國撤出戰鬥,那以色列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中部戰線的戰鬥,也差不多結束了。」
比埃霍夫很是興奮。
「太好了!
烏克蘭的春季雨多,前線差不多就是個大的爛泥塘。
只要中部戰線停戰,雙方都有喘息的時間。
這樣,對大明更加有利一些。
自從聽過了鄭先生的演講,我真希望奧地利跟大明一樣變得富庶。」
「可要變得富庶,就得改變我的制度。推翻我們的皇帝!
皇帝只會倚重那些貴族,盤剝奧地利的這些平民百姓。
有他們在,奧利地怎麼可能變得富足和自由。」
「所以我們要幫助鄭先生,要幫助大明。
你沒有去過大明,可我是真的去過那裡。
在大明的都城,街道兩邊有高大的電線杆,上面點著很亮的電燈。
這些電燈只要在黑夜裡面,就會自動點亮,為每個走路的人照明。
街上的行人,每個人都騎著自行車。
夏天的時候,小巷裡面全都是坐著喝酒吃肉的市民。
大學裡面,每天都有年青人在學習著各種各樣的知識。
甚至連他們平民百姓的孩子,也能夠坐在學校裡面看書識字。
這是多麼美的一副畫卷啊!
只要改變了我們的制度,一切向大明學習,我們奧地利總有一天會變成那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