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平休一走,高少明立刻跑進了房間,俯身在高見成耳邊道:「父親,人都走了。」
高見成渙散目光一收,立刻精神矍鑠地爬了起來,站起抖了抖袖子,「大佬都來過了,其他那些都擋了。」
高少明道:「已經按父親的吩咐安排了阻擋,就說父親要多休息,不宜打擾。」
高見成嗯了聲,負手後,又是輕輕一嘆。
高少明道:「父親,剛才看紫大人的樣子,似乎很生氣,怎麼回事?」
高見成瞥他一眼,「紫平休老成少謀,不足為慮,關鍵是他後面的那個賈無舌不簡單,以前真正是小看了。之前茅廬山莊那位遲遲不表態,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想法,萬一有什麼反覆,我和紫平休還得配合,因此之前都不好表態。」
轉身踱步著,「如今茅廬山莊的那位表態了,我能顧慮的事情,我不信那個賈無舌沒反應,我料定那個賈無舌必讓紫平休隱退。紫平休生氣就對了,說明我搶在了前面,說明我所料無差!」
一陣冷笑,「藍若亭不糊塗,定能看出我隱退的用意是在為他讓路,但這種事他是不好在王爺跟前提的,藍若亭不好說是他把我給逼退了,不便捅破。首退者做了表率,不管藍若亭願不願意,都是要領這個情的,之後退者則是效仿,效果大打折扣,我豈能讓紫平休搶在前面!」
「紫平休氣惱的便是這個。我搶在了前面,他一時便不敢言退,不拖上一陣、不找個合適的藉口都不行了!」
高少明有所明悟,但多少有些不甘,有個在朝中做左丞相的父親做靠山,好處不言而喻。「興許是父親想多了,我觀藍若亭似乎沒這般企圖。」
似察覺到了兒子的心思,高見成回頭看向兒子,目中透著意味深長,似有教導意味,「到了這個地步由得他嗎?他不上,他下面人就上不了,無須他同意,其羽翼自會為他掃除障礙!那些人都是王爺身邊的老人,天下初定,王爺不倚仗心腹老人穩定局面,難道還要倚仗外人不成?藍若亭所挾之勢乃南州之勢,乃王爺嫡系之勢,朝中無人能擋其鋒芒,若不識相,你我父子難以善終,其羽翼拿來率先開刀之人必然是你!」
高少明略驚。
高見成嘆道:「我表率而退,讓了位,南州系勢力必不會為難你,我識相,他們有好處也得分你一杯羹。而藍若亭也得領這個情,哪怕有人想動你,藍若亭也不會輕易坐視,否則便是過河拆橋。我退了,你如今跟在藍若亭身邊,便是藍若亭的人,有藍若亭關照,勝過為父,至少避了父子徇私之嫌,藍若亭提攜你更方便,王爺看在為父的面子上也不會有什麼異議。我兒,此時避鋒芒方為上策,你明白了嗎?」
高少明若有所思著點了點頭,拱手道:「兒子明白了。只是這裝糊塗能裝到什麼時候,父親總不能裝一輩子糊塗吧?內外耳目,時間一久,難免不會露餡。」
高見成大袖一甩,「小肚雞腸,多大點事,也值得多慮?我想什麼時候好就什麼時候好!放心,等不了多久,很快的,時機合適了,隨便吃兩副補藥就好了,誰還能說什麼不成,難道還不許我病好?格局已成,誰還能把藍若亭踢下來讓我重新上位不成?」
父親的老謀深算,高少明算是領教了,心服口服,拱手鞠躬,受教了……
「裝的!老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那老狐狸絕對是裝的!虧他做的出來,居然真正在那裝傻……」
回到府邸的紫平休第一時間找到了賈無群,喋喋不休,痛斥高見成之無恥。
賈無群略沉默一陣後,提筆在寫字板上留下字跡,推轉他看:靜觀其變,或可不退!
「不退?」紫平休愕然,狐疑著問道:「先生的意思是指?」點了點桌上昨夜反覆修改出來的奏章。
賈無群頷首。
紫平休立問:「先生此話何解?」
賈無群再動筆:藍若亭非庸才,若足夠聰明,必登門勸阻。若非一家獨大不可,丞相當避其鋒芒,再退不遲!
紫平休也是老於朝堂,聞弦音而知雅意,若有所思著捋須,「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等去了新都再看吧。」
賈無群:新都丞相自往,某不去也罷。
紫平休訝異,「先生不去?為何?」
賈無群笑了:天下平定,山水正閒,不宜再困居院牆之內,當擇隨行護衛三四,獵艷尋歡,覓美嬌娘相伴,或行傳宗接代大事,或翻閱山海圖文,隨意四處逍遙,豈不痛快?
紫平休大驚站起,「先生,可是老夫有何怠慢之處惹惱了先生?」
賈無群擺手,又寫一行:身無財物,豈能遠行,尚需倚仗丞相,倦時自會歸來。
紫平休鬆了口氣,還以為他要分道揚鑣,原來只是出去玩玩,可仍有憂慮,「先生不在,老夫向何人問策?」
賈無群默了默,又寫下一篇給他:丞相若留其位,須謹記,不爭不搶,忍得羞辱,不出風頭,守一畝三分地,惟王命是從,必無艱險,可保平安!
紫平休知道這應該是留給他的大方向,認真閱讀,認真記下了……
終究是要出發了,商朝宗夫婦特意拐道茅廬山莊,拜別了牛有道之後,一行才浩浩蕩蕩奔赴了原秦地都城。
山門外送別趙雄歌,目送了山下集結的人馬離去,牛有道回頭,見到莊虹母子神色惆悵,想是知道了秦地都城要成為燕國新都之事,而心有戚戚然。
他之前已經叮囑了母子兩個,斷了那非分之想,換個餘生自由自在。
母子二人答應了,牛有道給了他們兩個選擇:要麼讓夏令沛拜賈無群為師,可保母子平安;要麼留在茅廬山莊跟著袁罡,也可保平安。
母子二人想繼續跟著他,牛有道說自己要去第五域,不宜帶他們。
於是莊虹做主,選了後者,母子兩個跟著袁罡。
……
燕國新都,轉瞬繁華異常,百業興旺,也惹來了一些事。
大牢內,一身戰甲的羅大安繃著一張臉出現了,手扶腰間寶劍,跟著獄卒走到了一間牢籠外。
只見牢籠內,羅小安躺在加厚的稻草上,手上拿著酒壺,翹個二郎腿,高枕無憂般小酌。
羅小安犯了事,伸了不該伸的手撈錢,被人捅了出來,人贓並獲,鋃鐺入獄。
獄卒開門退下後,羅大安闖了進去,還沒等羅小安反應過來,已是一把將他揪了起來,啪!揮手就是一記耳光。
羅小安被打的暈頭轉向,跌倒在地,回過神來一看,又爬了起來,怒道:「大哥,你打我作甚?」
羅大安氣得瑟瑟發抖,戳指指著他鼻子,「混賬東西,明知王爺在整肅綱紀,你還敢伸手,我羅家忠烈之名竟在你手上蒙羞!你缺錢花,可以找我,如今你令母親以淚洗面,無顏面對王爺,還敢叫囂,還知不知些禮義廉恥?」
羅小安不服,「靠俸祿,如何在這京城舒適安身?我並未貪墨多少,大哥何至於這般怒氣沖沖不顧兄弟手足之情?」
「無恥之尤!」羅大安震怒,上去就是一頓咣咣拳腳,打完之後憤怒離去,不管了。
「咳咳……」咳嗽幾聲的羅小安支撐著坐起,抬袖擦拭著嘴上血跡,忽見跟前又走來一雙腳,抬頭看,見是繃著一張臉的藍若亭,趕緊爬起。
藍若亭見他搖搖晃晃,伸手扶了一把。
羅小安後退一步站好了拱手行禮,「老師。」
藍若亭面無表情道:「被你兄長狠揍了一頓吧?」
羅小安哂笑道:「是學生一時糊塗,惹了兄長生氣。」
「一時糊塗?」藍若亭冷哼一聲,「別人不了解你,為師還不了解你嗎?你是能為了那兩個錢伸手的人嗎?小安吶,為師常誇你身上有洛師之風,甚是欣賞,對你寄予厚望,可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教你的東西,你不用在正途上,卻琢磨在了這上面,真當我好糊弄嗎?」
見識破,羅小安默了默,語氣沉重道:「打天下簡單,坐天下則不然。老師,王爺如今要君臨天下了,伴君如伴虎!得先父餘烈,王爺不疑大哥,武將中必對大哥授以重柄,必逐漸將大哥擢升至要位。若我兄弟一文一武同朝,我得老師之勢,大哥再掌兵權,穩框天下之際,恐王爺多慮。我兄弟二人必有一取捨方可,反之則互為連累。我退則王爺不慮,大哥則前途無憂!」
說罷拱手,深鞠一躬,情非得已,懇請老師原諒的樣子。
藍若亭凝視了一陣,冷哼,「那你最好把牢底坐穿!」
「不能,我卡著伸手的,關不了我多久。看我爹的面子,蒙帥肯定要幫我說話,王爺必不會過度為難我。」羅小安直起身,嘿嘿一笑,「我老師是誰,人盡皆知,再有大哥手握重權,誰敢不給我幾分薄面,今後儘是逍遙自在,快活的很。老師,不用勞心就能享福,這樣的好事有幾人能得?」
「潑皮樣!」藍若亭訓斥了一聲轉身而去,惆悵而嘆,「高見成老奸巨猾,你也在這裡偷奸耍滑,還有那個紫平休也是個不省心的,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老師!」羅小安喊住他,鄭重告誡,「紫平休乃老成少謀之輩,不足為慮,倒是那個賈無群,此人非比尋常,須當心。老師須摁住下面,不可妄圖朝中一家獨大之勢,此乃整個天下,不比七國分據一隅之地,若一家獨大…天下方一統,老師便逼退左右丞相,必惹王爺忌憚。老師當登紫府安撫!」
藍若亭背對著駐足一陣,回頭看了眼這個學生,眼中頗有惋惜之色,之後才不疾不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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