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夾雜著冰冷的水汽席捲了京都城的每一寸土地,冬季的日本島之寒冷,錐心刺骨。
當今時節,京都城內鮮有人跡,而一名行色匆匆的老者卻不顧冬季的寒冷,徑直向城內至高無上的權力核心所在地——太閤豐臣秀吉的府邸伏見城前行,他看都沒看京都皇宮一眼,因為他知道,無論是那位傀儡天皇,還是那位新任關白豐臣秀次,都沒有主宰日之本的能力。
真正可以主宰剛剛從戰亂中走向安定的日本之人,是居住在眼前這占地廣闊的伏見城之內的那個自稱低矮醜陋的主人。
由於事先已經將報告交給了豐臣秀吉,所以,老者的行動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路暢通無阻,直抵一座深色房屋之內,無論是森嚴的守備還是精良的裝潢,無一不體現出了這間房屋的特殊性,那些從屍山血海里走出的精銳守衛,光是眼神,能讓老者從身體一直冷到骨髓里。
畢竟,這座屋子的主人,是日本真正的主宰者,豐臣秀吉。
而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天象官員而已,至高無上的太閤豐臣秀吉決議發動朝鮮之戰,進而進攻明國,一如之前數十年秀吉無數次的作出重要決策之前一樣,都要向這位有著數十年觀測天象經驗的老人諮詢天象。
秀吉一直以來都很相信天意,他相信是天意讓他走到了今天,不過,近幾年,伴隨著秀吉統一戰爭的勝利越來越多,成果越來越大,勢力越來越強,秀吉的心逐漸膨脹起來,往日小心翼翼侍奉上天尋求意見的秀吉,已經很久沒有召見過老者了,似乎秀吉已經拋棄了上天,不再相信天意。
而在前天夜裡,入冬以來難得的晴朗夜空,老人觀測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昨天一早立刻致信給了秀吉,之前數年間僅僅對他的致信回復過一次的秀吉,今日一早派人傳達了要召見他的指令。
老人不敢耽擱,接到消息之後,連早飯都沒吃完,裹著厚厚的大衣,朝秀吉的居所而來。
這裡雖然不是皇宮,但是對於秀吉而言,這裡是政事堂,而皇宮裡的那個,反倒像是擺設了,專門處理一些秀吉絲毫不在意的小事,而但凡是秀吉稍微在意的,全部都會送到這裡,交給秀吉處理,皇宮裡的兩位是想也別想。
因此,這座城中城,這間屋子,堪稱日之本最高權力核心所在地。
而此時此刻,這間屋子裡,只有兩人,高高端坐在上首的豐臣秀吉,以及卑微的跪在最下方,表達自己忠心的老者。
「你是說,從未出現的異星於昨夜突然現於西方,大放光芒,明國之內,可能發生劇變?」秀吉緊緊皺著眉頭,聲音不大,動作幅度更小,但是此時此刻的秀吉的一舉一動,都能給老人帶來很大的心理威懾力,老人頓首在地,顫抖著說道:「正是,太閤下,異星大放光芒,現於西方,觀其星位,正位於明國西部邊陲。」
秀吉眉頭緊鎖,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又睜開眼睛問道:「異星是何星?妖星?災星?還是……」
老人顫抖著動了動嘴唇,本想說的是另外一個詞彙,然而不知為何,開口卻道:「觀其位,乃將星!其道大光!」
「其道大光?」秀吉愣了一下,繼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自吾追隨先主起兵以來,二十二載,未嘗不與大光者爭鋒相對,可如今,海內群雄盡墨,唯吾一人稱霸,區區將星,又能如何?吾已向天皇發下誓言,七年之內,必請天皇移都北京,天下之大,無人可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秀吉瘋狂的大笑著,但是此時此刻的老人,卻無比的清醒,他察覺到的那顆異星,並不僅僅只是一顆將星而已,但是他不敢說,秀吉的心已經變得太大,太大,掃平群雄的業績,使得他近乎瘋狂,他不在乎任何敵人的存在,現在的豐臣秀吉,已經不再是二十年前那個跟在織田信長身後小心翼翼亦步亦趨的「禿鼠」了。
他還知道,在不久之前,秀吉已經修書給日之本目前所知道的所有國家,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要求他們全部跟隨自己討伐明國,臣服日本,固然雄心萬丈,但是,那些國家當真會跟隨日本嗎?他們當真會拋棄他們的宗主國大明嗎?大明太大了,真的太大了,秀吉的心也太大了,困於列島之上的日之本負擔不起那麼大的野心。
但是他絕對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天象官,而已。
即使他的心裡無比的寒冷,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預感。
秀吉張狂的大笑著,面朝西方,他夢想的所在地,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日之本列島,穿越了對馬海峽,穿越了朝鮮半島,掃遍了整片大明王朝!他貪婪的看著這一切,在他的夢裡,這一切,都是屬於他的,他將成為整個世界的征服者!帶著日之本,走向世界的巔峰!
此時此刻,大明王朝西部邊陲,剛剛擊破叛軍圍城而略顯慌亂的平虜城內,蕭如薰看著胸口纏著白布的傷口,感受著絲絲無比真實的疼痛,一臉錯愕的環視著自己所處之地,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道:「我是在做夢嗎?」(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