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來說,米開朗基羅大師作為塔主……在白塔選定新的塔之子以前,是無法離開巫師塔的。」
安南提出質疑。
而偶像學派的巫師梅爾文立刻解釋道:「這僅僅只是理論。
「米開朗基羅大師同樣擅長偶像學派法術,他可以為自己製造一個臨時替身,承擔詛咒。」
「是呢,米開朗基羅大師的確有著暫時離開巫師塔的可能……」
克萊爾小姐輕聲總結道。
說到這裡,奇異的沉默纏繞在眾人之間。
雖然場上的眾人沒有再多說什麼。
但大家心裡都清楚。
與「米開朗基羅大師離開白塔」的可能性相比……「在巫師塔內,強行殺死一位塔之主」的可能性,簡直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雖然說梅爾文提供了兩個思考方向。
但實際上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米開朗基羅大師,並沒有死在白塔內部。
但大家之所以都沒有否認,米開朗基羅大師已經死了、而大家現在身處噩夢的可能性……
這個解釋也很簡單。
那就是大家心中都已經暗自做好了殺人的準備。
而這個可能性就是他們被發現殺人時,為自己開罪的理由。
安南幾乎可以確信。
那個時候,他們將會如此說道:「我認為,可能性是第二種。我們正處於噩夢之中,死去的人就會被踢出噩夢……」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梅爾文。
這個人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因為梅爾文到現在為止,一直在亂搞。
安南明明已經自我封印了施法能力,已經證明了自己是無害的。
沒有正常人會選擇針對他。
但在安南取得臨時領導權後,他卻跳了出來,提醒眾人「傑拉爾德殺過很多人」。
之後梅爾文還專門給了所有人殺人藉口。能讓他們心安理得的殺人。
搶奪安南話語權的同時,他想要把局勢攪渾、推進儀式的發展。也就是迫切的期待著有人死亡。
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兇手——或者至少是兇手那方的人一樣。
但他在之後告訴大家,一對一廝殺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沒錯,安南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如果他們一對一廝殺,只要兇手能活下來,就是必然勝利的。
——當人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四個人了。
到了那時,也就勝負已分。
所以,梅爾文也不是兇手。
……除非。
安南眼中閃過一道亮光。
梅爾文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而且他認為,如果一對一決鬥就沒有人可以擊敗兇手。假如死了幾個人的話,剩下的人也不一定能擊敗兇手?
原來如此。
所以他才會公布「米開朗基羅可能死於塔外」的個人情報。目的就是讓大家在最完善的情況下,以多打少、合力將兇手擊倒……
安南抬起頭來。
他掃視四周。
到底是誰?
他們中一對一戰鬥力最強的那個人,原本應該是施法能力沒有被封印的「傑拉爾德」。
他應該原本是想要針對傑拉爾德的。
……但是,傑拉爾德的確活到了最後。
「等等!」
安南腦中靈光一閃。
除非——
「……唔。」
突然,梅爾文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
他猛然站起身來,張開嘴巴、瞪大眼睛。
但他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打了一個非常失禮的,大大的飽嗝,甚至迸濺出些許口水。
桌上的女士們微微皺起眉頭,衣衫格外整潔的克萊爾小姐有些嫌棄的向後仰了仰身子。
但他們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因為這個飽嗝,非常、非常響亮……而且持久。
突然,梅爾文的口中吹出了透明的紅色泡泡。
從第一枚泡泡出現的瞬間,便能看到大量的、如同海洋一樣的紅色泡泡咕嘟咕嘟的湧出。
伴隨著「嗝——」的聲音,梅爾文的胸口驟然間塌陷下去。整個人就像是充氣的氣球突然被扎爆了一樣,整個人向內劇烈的收縮,血色的透明泡泡從他口中飛快湧出,晃晃悠悠飄向空中。
只是眨眼間,梅爾文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部分,就只剩下了一張皮。
他的頭吧唧一聲,掉在了自己的腿上,隨後摔在地上。
他的「身體」輕飄飄的,松松垮垮的飄落著。還未落在腿上,就因為頭掉到了地上,而跟著一併追了過去,扯著兩條站立著的腿一併傾倒。戴在他指頭上的銀色戒指也直接噹啷一聲摔落在地。
而在整個房間中,紅色的泡泡漂浮著、擠滿了整個天花板。燈光映在它們之上、折射下來,仿佛整個房間都被塗成了紅色。
毫無疑問——
尤金·梅爾文,已經死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被人殺害。
沒有人使用法術。
沒有人離開餐桌。
甚至沒有人離開過大家的視線……
而尤金·梅爾文,甚至還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身體接觸。
他就莫名其妙的死去了——在他說出了自己的論斷之後。
就連安南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根本無法理解,梅爾文到底是怎麼死的。
「——停下,金!」
克萊爾突然尖叫出聲,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見那個眼睛纏繞著繃帶、嘴巴似乎被線縫起來過的紅髮少年,不知何時繞到了班傑明身後,右手結結實實的扣住了他的脖子。
破壞學派與……轉化學派嗎?
安南心中一動。
梅爾文的死法,的確像是被轉化學派的巫師所殺……
班傑明苦笑著,一動不動。慢慢舉起雙手示意投降。
「真的不是我……」
班傑明嘆了口氣,無奈的說著:「雖然這的確像是我的手法……但這真的不是我。
「我沒有殺他的理由。而且你們還是不信的話……」
老巫師的表情突然變得平靜下來:「我也可以再殺一個人,給你們看。」
他話音剛落,紅髮少年金便突然咳出了一口血,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乾了力氣一樣,痛苦的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但面目很快變得紫紅,一條一條青筋在手臂上和臉上迸出。
而金的血落在地上,便開始嗤嗤的燃燒著、將地毯引燃。他的咳嗽聲讓房間內的杯子和碟子都同步的顫抖著,整個房間都仿佛在嗡鳴作響。
下一刻,他腳下的地毯突然移動了起來。
帶著金飛快的移動著,沉穩的落在了克萊爾面前。
而老巫師班傑明身下的椅子,突然抽出了無數扭曲的、鋒銳的枝幹、每條枝幹上都遍布尖銳的刺,將班傑明固定在椅子上。只要動一動就會被紮成篩子。
克萊爾面色沉凝,隨手拿起一個還有半杯紅茶的杯子,將紅茶在空中一潑。
那紅色的液體便在空中搖曳起來,環繞在她身邊。
她將茶杯在手上顛了顛,陰著臉向班傑明命令道:
「給金解咒,班傑明。」
而班傑明面色沒有任何變化。
白髮的老巫師只是有些嘲諷著笑了笑。
「喔,這個時候就不怕我殺人了?」
他又抬頭看了看其他人:「各位,你們就這麼看著嗎?嗯……也行吧。」
他話音剛落,金的咳嗦聲就漸漸止住了,面色也沒有那麼可怕了。只是仍然跪倒在地劇烈的喘息著——他一呼一吸之間,安南感覺到整個房間都仿佛在微微顫抖。
「走吧。」
先知學派的吉蘭達伊奧大叔突然跑了過來,小聲的在安南耳邊說著。
安南略一沉思,便立刻點頭應了下來。
他和吉蘭達伊奧兩人很快離開了。
瑪利亞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氣氛僵滯的三人,又看了看開溜的安南兩人,想了想也跟在安南他們身後走了,啞巴默林見狀也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眨眼間,房屋裡就只剩三人了。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克勞爾低頭看著自己的茶杯,臉色陰沉不定。金慢慢站了起來,伸手將眼帶鬆了一下。
而班傑明面色平靜,喝著紅茶。
仿佛根本看不到兩個人的視線一樣。
沉默許久,克勞爾還是拉著金離開了。
房間中只剩下了班傑明……和梅爾文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