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喝。」
影子小女孩側頭看向拉著她手的男人。
璀璨的小舟上,一顆顆瞳孔如星辰眨動。
而這浩瀚而平靜的流域,四方無垠,不見天地。
夏極固執地與她對視著,用眼神傳遞著自己的念頭。
黑閻羅陰鬱地問:「你為什麼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奇怪嗎?」
「正常反應應該是感受到沉重與責任,然後明白我們都是無可奈何,只能任由著大限來到,也許夏極你可以在大限之後存活下來,但你卻無法阻攔大限的到來。
你未曾看清前,覺得是陰間在屠戮人世,但此時看清了,才明白是宇宙在自救而已。
所以,無論你怎麼選,其實都不重要,我只是讓你看清楚而已。」
夏極沒聽她說話,眼睛一直看著舟下的黑流,問:「我...試試?」
「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說不行就不行。」
夏極感受到手上的力量變大了些,就如一個真正的怪物緊拽著他的手。
他感受到了一些莫名的擔心。
在這孤獨的不會有生命的世界裡,多了點溫暖。
這溫暖將他要融化。
讓他覺得自己始終還有著人心。
夏極忽然天馬行空地問出一句:「小影,你有活過嗎?」
黑閻羅:???
夏極溫和地問:「既然陰間的一切,都是有著曾在文明的根源,那么小影,你曾經做過人類嗎?」
兩者靜靜對視。
在這孤獨無比的死亡流層上。
星辰在足下一閃一閃。
夏極溫和道:「世上的人總想著變強,變成怪物,然後在追逐變強的旅途里隕落,好似這樣就了無遺憾了。
而更多的人則因失敗而被壓抑在底層,無法掙脫,所以自我催眠,如此平平常常過了一世。
可如果,我想用一顆尋常心、一顆有著喜怒哀樂的心去追求變強呢?
去追求成就至尊無上呢?
我曾經想過許多,想過太上無情,想過契合大道,不仁而視萬物為芻狗,想著自己也許和天地一樣了,那就是強大了。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希望自己有著一顆人類的心。
難道不可以嗎?
這世上有太多的存在,以一種扭曲甚至滅絕人性的姿態變強,甚至在時刻叮囑你只有這樣才會變強,我不喜歡。
但此刻,我與你在一起,你緊緊拉著我的手,我就會喜歡你。
所以,我才希望我喜歡的你曾經活過。」
夏極所謂的喜歡並不是男女歡喜,而是一種單純的好感。
影子小女孩靜靜看著夏極。
夏極也靜靜看著她。
這一幕,定格在亘古不變,比宇宙更深邃神秘的死亡世界裡,充滿了窮極想像的寧靜與孤獨。
黑閻羅搖搖頭:「我不記得自己活過,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存在的,我只記得你...還有...」
她揉了揉頭,好像有了些不該有的痛苦。
夏極忽然蹲下身子,往前傾了傾,然後把這陰間最恐怖最冰冷的存在緊緊抱在了懷裡。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那是一種神秘的聯繫,在他與面前的影子小女孩面前產生了。
他順從著這聯繫的召喚。
黑閻羅顯然愣住了。
但奇異的是,她...並沒有抗拒。
而是用蒼白的小手輕輕貼在了夏極的背後,然後閉上了眼睛。
忽然她警覺了起來。
因為只是這麼一次擁抱,兩者足下的斑斕彩船似乎要崩潰,那是她力量在失去的象徵。
因怨恨而產生的亡者,怎可擁有溫暖?
「放開我,我討厭你。」
陰鬱冰冷的聲音復又響起。
夏極也感受到了這變化,他鬆開了手,然後望著這無窮的黑暗,這似乎無法窮盡的神秘,微笑道:「我答應你,有一天,帶你去有陽光的世界,帶你玩遍所有孩子可以玩耍的遊樂場...」
黑閻羅默然無語。
而夏極驟然俯下身子,面龐貼著這被稱為怨層的流,快速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他已經開啟了天賦自動兌換的功能。
這一口,讓他簡直要成仙了。
於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又喝了一口。
真氣增長的速度爆炸了。
咕嚕咕嚕咕嚕...
趁著黑閻羅不注意,夏極開始猛喝這怨層的水。
「不能喝。」黑閻羅急忙拉他,但才一動,卻發現這男人居然已經喝了好幾口。
她明顯顯出了驚詫,「你...你喝了?」
夏極點點頭:「喝了。」
「不能喝了...」
「咕嚕咕嚕,不。」
夏極再也不管黑閻羅,探入怨層開始大口大口的喝起來,怨層之下諸多詭異尖嘯的流向他湧來。
甚至他無需去吸,這些流就會直接鑽入他口中。
黑閻羅死命的拉著他:「別喝了。」
夏極含糊不清道:「咕嚕咕嚕,不。」
東方式樣的殿堂,那可以看到世界真相的世界裡,小女孩拼命拉著男人,但男人卻怎麼拉也拉不回來...
這一幕,有些溫馨。
...
...
黑色籠罩的府宅上方。
抱劍男子頭有束髮冠髻,神色淡漠,俯瞰著府宅里正發生的一切,他周身玄氣氤氳,即便懸浮在空中,卻也給人一種無法看見的感覺。
他已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自然無法看見。
他身側則是一名冷艷女子,兩人同樣穿著戰袍,關節部位有著青色雲紋護具,護肩突出,朱色衣衫帶著幾分華貴之意。
但兩人的神色卻漠視著足下,那喧囂的街道,川流的人群,從南往北響著鈴鐺、碾過雪地的牛車,還有府宅下發生的一切。
「師妹,真是沒想到門主竟然被一個凡人殺死,還被掠奪了星魂。」
「幸好星魂未盡,還藏在門主寄居的這肉體凡胎之內,要不是星魂吸引咒怨,我們還無法及時發現魏彰所在。
也好,反正他悲哀一生,也無人會在乎,他母親也不過是不足一提的螻蟻,那就帶回去以他軀體煉出殘存的星魂吧。」
「在此之前,讓他目睹他母親被咒怨殺死的死狀,讓他情緒瘋狂,以便星魂最大程度的浮出,這樣帶回去煉製,成功率會更高。」
「師兄,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殘忍?都是螻蟻,談何殘忍?倒是你我發現的早,捷足先登一步,回去可是大功。」
男女簡短的對話。
他們顯然是那神秘的天宮勢力,南天門的弟子。
而就在兩人之外不遠處。
素白衣衫的大宗師抬手壓著刀,竭盡全力將自己融入周圍的環境,只是一雙眼睛不時在天空,以及遠處的府宅掃過。
寒蟬咬著唇。
心裡輕輕嘆了聲:「彰兒,你叫我幾年蟬姨,又護我幾次周全,今天蟬姨一定會帶你離開。」
大宗師已經下了決心。
他有著老師的虛影作為底牌。
可畢竟不是老師親自出手,她只能繼承到老師的部分力量。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南天門要帶走魏彰,而她要救下魏彰。
那麼...
就只有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