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江逍皺起了眉頭:「我們可是在湖底一千多米,你覺得……院長有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搞到深海潛水設備,下到這裡來麼?」
「不知道。但……確實有人。」心韻緊張地注視著那個方向:「我能感覺到,牆壁之外,有動作。」
江逍自然相信心韻那預測物體行動軌跡的能力,也同樣將目光投向了心韻注視的方向。
很快,那裡的艙室牆壁上,果然出現了一個通道。
在通道的那一頭,隱隱出現了一個身影,正在緩步走來。
這……不可能!
貝加爾湖底一千多米深的位置,如果沒有深海潛水器,根本不可能到達!
而此刻湖中唯一的潛水設備,已經早就被江逍一行人開到了這裡!
如果此刻通道內出現的那個人,就是院長的話……
他究竟是怎麼抵達這裡的!
「小心韻,你仍舊是那麼警惕啊……」
那個人影一步步走出了通道,現出了自己的外貌——一條黑色的斗篷從頭到腳,直拖到地,就連雙腳都看不見。而頭頂的兜帽,也將面孔罩得嚴嚴實實。
「你……你是誰?」
這聲音沙啞低沉,沒有絲毫熟悉的感覺。心韻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聽過他的聲音。
但來人身上的氣息,卻熟悉異常。
「別那麼激動,小心韻。」來人笑了笑:「我就是……學院的院長。」
「你是怎麼到這裡的?!」心韻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罩在黑色斗篷中的這個男人,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看見心韻手掌一轉,一柄小刀已經出現在了掌心之中,而趙天雨也雙手併攏,做出了手刀的姿態,他又笑了笑:「別那麼緊張。我現在並不打算動手,只想……和你們談談。」
「談什麼?」心韻警惕地問道。
「談談……我的理想。」
院長緩步走向前,但卻不再與心韻交談,而是直直地望著江逍:「你已經……和種子對接過了吧?」
「是的。」江逍點了點頭:「並且,我也已經知道了一切有關先民的歷史。甚至……比你所能想像到的還要多。」
「是麼?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院長在兜帽下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聲:「僅僅只是因為……你與種子對接過了麼?」
「不然你覺得還會有什麼別的理由麼?」江逍冷笑了一聲:「我已經確認過了。除了我之外,紫煙是唯一的一個曾經接觸過這顆種子的資料庫的人。而以她的權限,所能夠得到的信息遠不如我多。」
「沒錯。這顆種子……或許的確如你所說,只有你們兩人才對接過。但這並不意味著……只有你才了解一切的歷史啊……」院長淡淡道:「從時間來推算,應該只有你一個人,與種子完成了對接吧。你身旁的兩個女孩子,應該還完全不清楚,我們究竟知道了什麼。不如……我們來聊聊歷史,讓她們也聽一聽,如何?」
「好。」江逍無可無不可地聳了聳肩。
雖然並不知道院長究竟有著怎樣的能力,但江逍也不願在此時此刻與他動手。身後的生體槽之中,紫煙的身體正在逐漸凝聚成型,但復活終究還是需要一個過程。江逍很擔心,一旦在這裡開戰,會傷害到還在復原中的紫煙。
「這麼站著聊天,會很累吧……都坐下吧。」
院長伸出手,輕輕揮動了一下,艙室內便出現了兩張沙發。一張在他自己的身前,另一張則出現在了江逍三人的身前,相隔十幾米的距離遙遙相對。
「有什麼想喝的麼?」
院長的聲音悠然自若,就好像此刻四人並非在深達一千七百米的貝加爾湖湖底,而是在他自己家的客廳里一樣,殷勤地招待著來訪的客人:「汽水?果汁?咖啡?」
心韻和趙天雨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還是喝酒吧……小心韻,這些日子以來,你一直在東奔西走,只怕已經很久沒喝過自己最喜歡的酒了吧。還有江逍,你不是也很喜歡麼?」院長笑了笑,手再度一揮,兩張茶几分別出現在了沙發麵前,上面還放著酒壺與杯盞。
而看到那酒壺與杯盞的時候,心韻卻突然像是見了鬼一樣,全身顫抖了一下。
「怎麼?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酒麼?」院長悠然問道。
「你……你……」心韻用力伸出手,指著前方的院長,聲音微微顫抖著:「把你的兜帽摘下來!」
看到桌上的杯盞與酒壺時,心韻一瞬間全身如墮冰窟。
因為……那些東西,實在是太熟悉!
可眼前的這個人,又怎麼會和「他」扯上關係?!
「那麼想看我的臉麼?」院長淡淡道:「不如……先坐下來吧。」
說著,他已經坐在了那張沙發上,聲音淡然而無可抗拒:「坐下來,我就讓你看吧。」
心韻沉默了片刻,二話不說,拉著趙天雨繞過了身前的沙發,一屁股坐了下來,目光直直望著院長兜帽下的那片黑暗。
而江逍,卻仍然雙手負在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院長。
「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看見心韻坐下,院長笑了笑,伸出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與此同時,兜帽之下的那一片黑暗,也在同時消失無蹤。
「果然是你……老華!」
心韻緊緊捏著拳頭,看著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蹭地站了起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眼前的這個人,赫然是飲者的老闆,老華!
「是的。就是我。」老華此刻的臉上,再不是之前在飲者里對著旁人的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也不是在面對著心韻時的和藹慈祥,而是——滿臉的孤高與傲然。
而當他每每目光掃過了江逍身旁的那神經束所組成的椅子時,目光卻會在一瞬間閃過一絲憧憬與嚮往。
「該死……我一直以為你……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酒店老闆,只喜歡做做菜,釀釀酒,和其他的覺醒者都沒有任何來往……」心韻直到現在,仍舊不敢完全相信老華就是學院的首領。
「領導著那麼黑暗的一個組織,總得找一些事情做來調劑心情。否則,人會發瘋的。」老華淡淡一笑:「做菜和釀酒,也確實是我的愛好。」
「好……好……好!」心韻連說了三個好字,才漸漸平復下了激盪的心情:「難怪從來沒有人見過院長的真容,原來是因為……你生怕別人知道,學院的院長,就是飲者的老闆老華!」
「好了,這些閒話就不必多說了。我想,你好奇的事情應該更多吧?」老華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遙遙隔空舉起,對著江逍:「那麼……我們應該從哪裡開始聊起呢?」
「隨你。」從老華出現開始,江逍的臉上就沒有半點驚訝的神色,鎮定自若。
「那麼……就讓你來發問吧,小心韻。」老華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對心韻道:「你問什麼,我答什麼。放心吧,既然江逍方才也剛剛與種子對接過,那麼我自然不會說什麼謊話。身為祭司的你,有權知道一切。」
心韻抬起頭,看了看側後方的江逍一眼,見他沒有什麼表示,點了點頭問道:「種子……究竟是什麼?」
「種子啊……」老華感嘆了一聲:「種子……是一艘船。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艘……救生艇。」
「救生艇?你是說……有人乘坐著這東西……逃生?他們就是尼安德特人?」
「準確來說,我不願意將他們稱作『尼安德特人』。」老華搖了搖頭:「我寧願簡單地稱呼他們為——先民。畢竟那只是後世的人類歷史學家胡亂安上的名字,在舊世界,他們可不是這麼稱呼自己的。」
「那麼……你說的舊世界又是什麼?一口氣說完吧,不要磨磨蹭蹭。」這是心韻第一次對老華用這種粗暴的口氣說話。看著眼前的老華,明明是熟悉的面龐,但感覺卻如此陌生。
「舊世界……那個先民們曾經生活的世界,也是我們體內的血統起源的世界。」
老華又喝了一杯酒,目光中閃爍出一道憧憬和嚮往,雙肘撐在了雙膝上,將頭低了下去,以一種低沉悠長的聲音開始了講述。
「我們的先民,曾經生活在遙遠的星海彼端。此時此刻,我們已經無法考證那個星球的名字,也無法弄清他們如何稱呼自己。所謂的尼安德特人,不過是現代考古學家們給先民隨手安上的稱呼而已。我們……姑且將其稱作為母世界吧。」
「先民們所生活的世界,原本是無比的安定與祥和,每一個人都有它所處的位置,絕不會逾越,甚至連這樣的想法都不可能出現。執政官……祭司……戰士……工匠與平民,不同的職階負責著社會中不同的工作。」
「但有一天,災難降臨在了那個美好的世界之上。那災難是如此的可怕,以至於沒有人能夠抵禦。很快,先民們的世界便陷入了混亂當中,並被邪惡的力量飛速地蠶食……如果放任這樣下去,很快,世界就將毀滅,無人能夠倖免。」
「災難?什麼樣的災難?」心韻皺著眉頭問道。
「疾病。非常可怕的惡性傳染病。」老華深深嘆了口氣:「沒有疫苗,沒有解藥。只要被傳染上了病毒的,都會變得……無比瘋狂,同時獲得遠超常人的力量——我說的,是先民中的常人,也就是和我們覺醒者一樣,擁有職階能力和天賦能力。」
「那麼……強?」心韻皺著眉頭,難以想像。
「但最關鍵的,並不是他們的力量,而是……傳染性。雖然並不清楚那種病毒的傳播途徑究竟是什麼,但感染傳播的速度卻非常驚人。很短的時間內,母世界就已經淪陷了十分之九。你看過……一些描寫喪屍的電影麼?比如生化危機之類。當時的情景,差不多就是這樣吧。不過……母世界的病毒與感染者,要遠遠比那些電影更恐怖。」
「所以,他們就逃向了地球?」
「不,你錯了。」老華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們逃亡的目的地……並不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