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做了一個夢,那漫無邊際的水包圍著她,她不斷地划水,但是身體還是不斷地往下沉。《八《八《讀《書,.2■3.o⊥
那水很透徹,她睜著眼睛,能看到對面站了一個人,熟悉的輪廓,只消一眼她就能認出來那個人是蘇懷宇。
他就站在那裡,冷眼地看著她掙扎,卻一點兒出手相救的打算都沒有。
她不甘心,伸著手想要捉住他,可是卻怎麼都捉不到。
鼻子、眼睛、口腔,全部都是水,她終於放棄了掙扎,看著蘇懷宇,一點點地沉入最深處。
「司琴,你醒醒。」
耳邊不知道誰在喊她,熟悉的,又好像是陌生的。她卻覺得整個人都發沉,想睜開眼睛,卻怎麼都睜不開。
「司琴。」
是葉敬。
司琴撐起了眼皮,印入眼帘的是那白花花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太濃烈了,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自己進了醫院了。
幾個小時前的事情像海水一樣涌過來,她突然想起辛佳,連忙向葉敬詢問:「葉敬,咳咳,辛佳她怎麼樣了?」
被淹過水的喉嚨,一開口就是粗糲的阻礙,她勉強說出來的話都不是很清晰。
咽了幾下口水,她有重複了一次:「辛佳怎麼樣了?」
「沒什麼,但是還沒醒,你呢?你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司琴搖了搖頭,「沒什麼。」
辛佳沒事,她應該鬆一口氣的,可是心口卻像是被人壓了一座山一樣難以呼吸。
她沒有辦法忘記,蘇懷宇第一個先趕到的,可是被救的人卻是辛佳,而不是她。
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她一直都希望蘇懷宇可以放開她,現在他終於放開她了,甚至在生死的關頭,她也成了被放棄的那一個,她想要的關係已經得到了。
漠不關心,相見不相識。
不就是這樣的嗎?
可是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受啊?
「司琴?」
葉敬看著她一直不說話,不禁皺了皺眉,開口喊住了她。
她抬頭看著葉敬,眼睛有些花,眼淚晃在眼眶裡面,燈光打進去閃得她看不清楚葉敬的面容,只能隱隱地看到他在皺眉。
司琴不敢眨眼,她生怕自己一眨眼,眼淚就落下來了。
她沒眨眼眼淚卻還是落了下來,怎麼忍都忍不住。
「抱歉,我難受。」
她低著頭,眼淚直接就掉在了那被子上面,開花一樣沾在那被子上面。
她一點都不想對著葉敬哭,這麼久以來,她都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難受,可是現在忍不住啊,怎麼都忍不住。
半年年她甚至還痛恨蘇懷宇步步逼近,逼得她無路可退,可是現在,她也說不清楚在難過什麼。
就在這樣的一件事情上,其實蘇懷宇沒有半分的錯,他該救辛佳的,可是知道這個道理是一回事,接受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葉敬看著她,微微嘆了口氣,猶豫了半秒,最後還是伸手將她抱進了懷裡面。
她身體僵了僵,卻還是沒有掙開。
沒有碰到司琴還好,一碰,他才知道她在發燒,懷裡面的人就好像被人放到火爐裡面悶著一樣,整個人都是燙的。
「司琴!你在發燒!」
司琴動了動,推開了他,抬起頭看著他,滿臉都是眼淚,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燒嗎?」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發燒了。
葉敬臉色一沉,將她按了回去,「你別動,我去叫醫生。」
司琴確實在發燒,雖然這個時候已經快進入夏天了,可是晚上的時候還是有些涼,掉進游泳池裡面她還喝不少的水,身體又不怎麼好,一下子就高燒起來了。
這一燒就燒了整整一天兩夜,直到第三天的時候她的燒才退下來。
她想出院,但是葉敬不准,被強壓著生生在醫院裡面呆了三天。
期間她沒有見過辛佳,也沒有見過蘇懷宇,他們兩個人就好像突然之間消失了一樣。她什麼都不知道,問葉敬,也只是聽說辛佳沒什麼大礙。
沒什麼大礙。
所以,這就是她的目的嗎?
她眨了眨眼,以為自己會有眼淚掉下來,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餓嗎?」
前面剛好是紅燈,一旁的葉敬突然之間開口。
她沒有回頭,看著車窗就這樣搖了搖頭開口回答:「不餓,我想回家收拾一下。」
滿身都是醫院的味道,她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是自己還在醫院裡面一樣。
葉敬沒有強迫她,點了點頭:「好,晚上一起吃飯?」
司琴這一次終於扭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搖頭:「我今晚要回去處理一下郵件,不了,下次再約吧。」
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深褐色的眼眸卻是微微一暗。前面的綠燈亮了起來,葉敬啟動了車子,車廂又恢復了平靜。
車子緩緩停下,她才收回視線,低頭將自己身上的安全帶解了下來,回頭對著葉敬笑了笑:「謝謝了,改天請你吃飯。」
他點了點頭,身體往後一轉,拎了個保溫瓶給她:「是雞湯,晚上回去要是覺得麻煩,下個面吧。」
她低頭看著那保溫瓶,一時之間,心頭的情緒有些複雜。
「謝了,你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的。」
既然已經開始了一段婚姻了,為什麼不努力就要將它結束呢?
反正是誰都無所謂了,如果是葉敬的話,她大概可以努力一點,起碼努力讓自己不再想太多。
葉敬難得愣了愣,只是他對什麼事情一向都是冷靜自持的,對司琴的話雖然有些驚喜,但是不過幾秒就恢復過來了。
他看著她,覆在方向盤上的手動了動,眉頭跟著挑了挑,半響,似乎做了個決定,伸手往她的後腦勺上一掌,按著她的腦袋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淺淺的一吻:「明天我來接你。」
她僵在了那兒,半響才發現自己被葉敬吻了。
除了尷尬,更多的是愧疚,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居然說出了那麼不負責任的一句話。
葉敬很快就鬆開了手,仿佛沒有注意到她的僵硬一般,將她耳際的髮絲往後撥了撥,又抬手用大拇指摸了摸她的眼睛,才開口:「回去吧。」
司琴抬頭看著他,「葉敬——」
「回去吧。」
他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樣,看著她說得風淡雲輕,卻又帶著幾分不容抗拒的強硬。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放棄了將話說出口,「再見。」
「再見。」
她真的是後悔自己突然之間說出了那樣的一句話。
上班時間,整棟公寓裡面並沒有什麼人,她手上看著那一點點跳動的電梯數字,手上拎著的保溫瓶在不斷地提醒著她某些事情。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保溫瓶,白色的。
司琴一驚,她有些不可置信,手下意識地摸上去,就連那凹陷的地方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自己現在這一刻的感覺,那個被她當廢物扔掉的保溫瓶,卻被葉敬撿回來了。
當初那瓶子裡面裝的也是雞湯,現在裡面裝的也是雞湯。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葉敬似乎有一些誤解,他掩飾得太好了,而她從來都沒有發現。
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就說明了,他有一個很愛的人,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妻子,而至於為什麼會找上她,很簡單,因為他知道她和他一樣。
他們都是被愛神拋棄的人,只是她以為葉敬會比自己好一點的,起碼葉敬他還有希望,而她,早就已經嘗遍了所有的絕望了。
電梯門打開,她身側的人走了出去,整個電梯裡面剩下她一個人。司琴突然覺得無法呼吸,就好像那一天晚上摔到了水裡面一樣,她不會游泳,怎麼都掙扎不起來,那些水鋪天蓋地地覆蓋她的呼吸,她想呼救,卻呼救不出來。
眼淚落在手背上,是熱的,就好像剛燒開的開水一樣。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視線越來越模糊。
她終究是忍不住,靠著那電梯直接蹲了下去,捂著唇不想讓自己發出聲音,整個人卻顫抖得似乎連蹲都蹲不穩。
電梯門又重新打開,外面找了兩個女生,二十一二的樣子,就像是她愛著蘇懷宇的年紀。
看到她的時候都愣了愣,站在電梯門口不敢進去。
司琴抬頭看了一眼樓層,抬手抹了一把眼淚,抬腿走了出去。
眼淚卻怎麼都停不下來,腳步邁得在怎麼堅固,可是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眼淚還是宣示了她此刻的脆弱。
「那個,小姐,你沒事吧?」
身後突然傳來女生的聲音,她身體僵了僵,卻不敢回頭:「我沒事。」
因為哭泣,開口出來的聲音都是喑啞的。
她不敢回頭,怕自己一回頭把身後的兩個小女生嚇到了。
「你的東西落下了。」
女生小心翼翼地將保溫瓶遞到她跟前,司琴微微一怔,視線落在那白色的保溫瓶上面,半響抬手接過:「謝謝。」
「不用——」
她沒有等她們說完,就抬腿走向自己的房子了。
保溫瓶被她拎在手裡面,一晃一晃的,她聽到裡面的聲音。
「出院了?」
蘇懷宇的聲音讓她整個人一僵,她站在那裡,臉上還有淚水,抬頭看著他滿臉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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