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馬和一位飛天宗師,同出太平。
一個往西,一個往東。
將張楚的北上的消息,帶出千里之外。
另一邊,張楚率領三萬紅花部眾,星夜兼程,直奔錦天府!
大軍一路北上,招搖過市,北平盟出兵的消息就像是插上了翅膀,四下擴散。
張楚的人馬都還未抵達太白府,消息就已經傳到了燕北州和西涼州。
不知多少茶碗落了地,摔了個稀碎。
又不知多少人被人從香噴噴的被窩裡拉起來,無明業火還未燒得起來,便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只覺得全身透涼……
在燕西北三州,但凡叫得出點字號的人物,都知道張楚已今非昔比,北平盟也已今非昔比。
說左右天下大勢,或許還有些誇張。
但如果只是在燕西北三州之內。
張楚在北平盟總壇跺一跺腳,燕西北三州是真的會震三震!
特別是在眼下這個朝廷與鎮北王府大戰在即的節骨眼兒上。
不知多少人在盯著征北戰場的同時,眼角的餘光都時時刻刻的掛著北平盟。
畢竟北平盟是玄北州內唯一有能力插手、乃至於決定征北戰場勝負歸屬的勢力。
連玄北州府都不夠北平盟有力!
不誇張的說,這段時間裡,張楚就是放個屁,都有人恨不得湊上來聞一聞,看看這位爺最近吃得辣不辣,火氣會不會有點大……
只可惜。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張楚的態度至關重要。
唯獨張楚自己,對此沒什麼概念。
是以,他根本不知道,他突然領兵北上,給燕西北的野心家們造成了多大的困擾……
當然,就算他知道了。
他也不會在意!
他只是想回去送
……
人或許就是這樣。
上山的時候,迫不及待的想要抵達山頂,欣賞山巔上的風景。
下山的時候,又迫不及待的想要抵達山腳,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很少會有人,能停下來好好的欣賞沿途的風景……
張楚就一直在路上。
從錦天府到太平關。
從太平關到錦天府……
……
張楚率軍抵達太白府的時候。
太白府大門緊閉,城頭上密密麻麻全是手持弓箭的士卒。
城門外,只有兩隊人列隊迎接他們。
一隊人馬高掛「冉」字帥旗。
一隊人馬高掛「霍」字帥旗。
雙方領頭之人,還都是熟人。
霍鴻燁的幕僚長楊有財。
冉林的幕僚長濮文軒。
雙方分立於出城的馳道兩側,涇渭分明。
頗有點雞犬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的味道。
張楚遠遠的眺望著那兩桿在寒風中獵獵飛舞的帥旗,不住的皺眉。
這就是大離的現狀。
底下人都打出腦漿子了。
上邊兒的人還能和和氣氣的出現在同一場合,拱一拱手,互道一聲「別來無恙」。
戰爭,只是大頭兵們的戰爭……
張楚厭惡拿人命當棋子的博弈。
更討厭拿戰爭當博弈手段的博弈。
從這個角度來說。
朝廷和鎮北王府,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張楚冷笑著打馬上前。
不用問。
他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這兩隊人馬是來做什麼的。
他倒要看看。
他們能用什麼理由,勸他回去!
不待他抵達太白府下,城門外的兩隊人已經匆匆向他迎來。
幾百人撩著衣袍下擺,邁著一雙小短腿兒你追我趕的狂奔的畫面,也算得上是蔚為壯觀!
更為滑稽的是,兩隊人馬在太白府下時還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走到一半,兩隊人馬為爭先就開始你推我攘,雙方的護旗手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一邊前行一邊揮動帥旗打架。
一會兒是冉字帥旗,壓倒霍字帥旗。
一會兒是霍字帥旗,壓倒冉字帥旗。
「哈哈哈……」
望著這極富戲劇性的一幕,張楚勒馬大笑。
他笑得是那麼大聲,一邊拍著青驄馬的脖子,一邊前俯後仰。
笑聲如同旱天雷,滾滾十里!
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抽得你推我攘的楊有財和濮文軒,臉都紅了!
二人立馬停止了你最我趕,一邊整理凌亂的衣袍,一邊下令整隊,整整齊齊的朝著這邊走過來。
最後到底還是濮文軒臉厚一些,用一聲大笑,打消了被張楚嘲笑的尷尬:「哈哈哈,一別經年,張盟主風采更勝往昔,令人心折啊!」
他一開口,楊有財立馬不甘示弱的朗聲笑道:「要不怎麼說我們玄北州人傑地靈呢?似張盟主這這等天縱之才,前推三百年,後推三百年,也唯有咱張盟主一位!」
他二人笑語晏晏的迎上來。
張楚的臉色卻是陡然一冷,宛如實質的陰鷙目光緩緩掃過二人。
楊有財與濮文軒只覺得心下猛的一寒,一股寒氣兒從尾椎骨直天靈蓋兒……頭皮發麻!
「二位可是欲擋我北平盟歸錦天府?」
張楚劈頭蓋臉的問道。
楊有財和濮文軒聞言臉色大變,齊齊搖頭如撥浪鼓,唯恐張楚以此為藉口,將自己斬殺當場。
他二人可是聽得分明,張楚說得,是「歸」!
北平盟是從何地起家的,在玄北州並不是秘密。
若是別地兒,北平盟要去,或許還有幾分名不正、言不順。
但錦天府……
北平盟要回,名義上除了聖旨,誰也擋不住!
如今鎮北王府和北蠻人聯手,而錦天府在鎮北王府手上。
也就是說,錦天府如今有一半都是北蠻人的……
阻擋一個遊子去異族人的手中奪回自己的故鄉?
張楚若是以此為藉口,就地斬殺了他們,全天下沒有一個人會為他們叫屈!
就是他們的主子,也不可能為了他們,跟張楚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二品宗師撕破臉……
死都白死!
「不是?」
張楚的臉色更冷:「不是你們帶著人擋在我面前作甚?還不給我死開!」
話音落下,他不顧楊有財和濮文軒還擋在碼頭前,徑直驅。
青驄馬跟隨張楚南征北戰,縱橫沙場,哪會將這兩個小不點放在眼裡,抬起砂鍋大的馬蹄子就踏。
猝不及防之下,楊有財和濮文軒雖都有力士境的武功在身,可又哪裡躲得開?
至於擋……
就是再借他們倆膽兒,他們也不敢啊!
於是乎。
他們只能硬著頭皮,眼睜睜的看著砂鍋大的馬蹄子落在自己的胸口上。
「噗……」
青驄馬被張楚和張府的馬夫以真氣馴養了五六年,力氣何其大,張楚全副武裝數百斤它都能馱著張楚健步如飛的在戰場亂撞。
它這一蹄子下去,縱然楊有財和濮文軒已提前運起血氣相抗,扔被青驄馬這一蹄子的力量,踏得吐血。
二人不敢再擋在張楚面前,順勢退開。
張楚驅馬從二人中間穿過。
楊有財和濮文軒擦拭著嘴角的鮮血對視了一眼,絲毫沒有被羞辱的憤怒感,只有深深的憂慮。
「張盟主且留步!」
「小人手中有大帥(少帥)手書一封,冒死請張盟主過目。」
二人小跑著繞回張楚身前,雙手托著一封書信,高舉過頂高聲呼喊道。
這真是冒死了……
張楚目光冰冷的俯視著二人。
二人身體抖如糠篩,渾身冷汗直冒。
可到底是誰也一步未退。
好一會兒,張楚才嘆了一口氣,輕輕一揮手,二人手中書信便無聲無息的化為齏粉:「信,我就不看了,替我轉告你們家大帥、少帥,我此次回錦天府,只會祭奠亡友。」
「你們若是信得過我張楚,就放過我回去,我保證不會偏幫任何一方。」
「你們若是信不過我張楚,就儘管派大軍來阻,來多少人我張楚都接著!」
「另外,錦天府曾是我和我的袍澤弟兄們為之奮戰的故鄉,我希望我抵達錦天府時,看到的是一個乾淨的錦天府,而不是北蠻人的牧馬場……」
「這句話,拜託楊先生,務必幫我帶給霍家少帥,張楚感激不盡!」
「好話不說第二遍,言盡於此……再有人出現在我面前,我就當做是你們對我北平盟開戰了。」
言罷,他再次驅馬上前。
這一次,楊有財和濮文軒,再也不敢擋在青驄馬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