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徹沒想到郭白衣今夜的態度,定是要揪住此事不放了,他心中無奈,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白衣......中領軍主將的位置,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存在啊......現在咱們的戰事正在要緊之時,若臨陣換將......此乃大忌啊......!」
郭白衣淡淡道:「可是,已經換了......主公,難道您置疑張士佑的能力麼?還是覺得他並非最佳的人選呢......?」
蕭元徹嘆了口氣,只得將心中的話全盤說出道:「白衣......你誤會我了......我並非懷疑張士佑的能力......張士佑自歸於我的麾下,南征北討,功勞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能力亦是我十分認可的......而且,張士佑胸有韜略,熟讀兵法,是不可多得帥才儒將,整個軍中,在帶兵之道上,更是無出其右也......」
郭白衣點了點頭道:「既然主公認可張士佑的能力,那白衣便有些不明白了......他如何做不得中領軍主將呢?難道就是因為資歷,因為他曾是降將的身份?」
蕭元徹擺手笑道:「白衣啊,我蕭元徹是何人也?我用人,向來是人盡其用,不問出身,不看資歷......只看其才......否則我也不會兩頒求賢令了......」
「那白衣實在不明白......」
「白衣啊,張士佑已經是我軍左翼部曲主將了,手下步軍、騎軍、弓箭軍皆有配備......他統兵的總人數,也將近萬人了,對不對......」蕭元徹緩緩道。
「不錯......能者多勞嘛......這沒什麼好指摘的罷......」郭白衣道。
「的確如此......正因為這一點,白衣才更不能疑我,不用士佑啊......你也明白他最初是段白樓麾下......可是事到如今,他在我麾下,統兵人數,除了比不上元讓,整個軍中唯他最多罷......」
郭白衣緩緩點頭。
「所以,若是真的再把中領軍部曲全數分給張士佑......白衣啊,他統兵的人數,將會突破萬人啊......到時候,元讓統兵都沒他的多......倒不是我不相信士佑,可是,白衣......你真的覺得這合適麼?」蕭元徹說完,緩緩的看著郭白衣,等待他的答案。
郭白衣聞言,嘆了口氣,一臉的無奈。
「若真的把中領軍部曲,全部交由張士佑統領,那麼,我蕭元徹軍中,權位最大的武將,是不是要從夏元讓的手裡易主了?」蕭元徹緩緩道。
「可是,元讓是武將第一,更是武將中第一個封侯的......統兵的人數,還沒有一個曾經的降將多......這個,要我如何向大軍解釋呢?就算元讓不爭不搶,可這又如何堵的住悠悠之口呢?何況,這些悠悠之口,可是我蕭元徹要依仗的打天下的將兵啊......」
蕭元徹頓了頓道:「所以,為了軍心穩定,這個中領軍主將的位置,不能給張士佑來坐啊......」
郭白衣長嘆一聲,心中有些失落。
可是,他亦知蕭元徹講的是實情,真的要讓張士佑做中領軍主將,的確會人言沸沸,一片譁然。
到時候,灞城那位心裡向著許驚虎的公子,豈能不趁機攪局?
再有,夏元讓如今雖然大體上算是中立,並不完全是灞城那位公子的人,可一旦,張士佑麾下士卒的數量比他多了,他便極有可能完全倒向灞城的那位公子......
郭白衣想通這一節,終於明白了蕭元徹的無奈和苦衷。
想罷,他在榻上朝著蕭元徹拱手,聲音帶著歉意道:「大兄......白衣方才......白衣欠考慮了......」
蕭元徹擺擺手,頗為感嘆道:「白衣哪裡話來......這許多年,你在我身邊出謀劃策,你對我的心......我懂!......咱們之間用不著如此的!......」
「大兄......白衣......慚愧!」郭白衣忽的叩首道。
蕭元徹趕緊將他扶住道:「好了.......我說了不必如此的......中領軍主將之事,暫且擱置......現在最要緊的是眼下的事和攻打天門關與陰陽教......等此事畢了,咱們再好好的議一議......但我可以保證......即便我重新起用許驚虎,也不會在短時間內用他......就算他最後還回到中領軍部曲,那中領軍部,也不會是他一人就能當家做主的!」
蕭元徹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然不易了。
郭白衣這才點了點頭道:「喏!白衣明白......」
「既如此......咱們還是好好商議一下......大軍如何為蘇凌舉喪一事吧!」
............
翌日。
蕭元徹的將士剛吃過早飯,便聽到了咚咚的戰鼓響徹軍營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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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將領和兵卒皆是一臉的肅然,迅速的集合在中軍大帳外的空曠平地前。
片刻之後,郭白衣緩步而出,神情莊肅,身旁跟著的是,程公郡、夏元讓、張士佑。
所有人都集合完畢,徐白明、李曼典、於白河、張蹈逸、臧宣霸,甚至連黃奎甲都點了三百憾天衛列陣。
大軍整齊劃一,一眼望不到頭。卻鴉雀無聲,沒有任何人說話。所有人皆望著中軍大帳外,大纛下的郭白衣等人。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兵將,尤其是那些將領們,卻看得出來,今日大軍集合,與往常不太一樣,似乎頗為的不尋常。
因為他們分明的看到,無論是郭白衣,還是程公郡,亦或者夏元讓、張士佑,臉色都十分難看。
郭白衣更是臉色蒼白,一臉的悽然神情。
再看程公郡,也是一臉的悲傷神情,眼睛發紅,似乎在強忍著淚。
那夏元讓和張士佑雖然比他們兩個好上一些,但也是眉頭緊鎖,一臉的戚容。
郭白衣見大軍集合完畢,這才長長嘆了一口氣,臉上的悲傷神情更重,有氣無力地朝著身旁的程公郡擺了擺手,低聲道:「公郡啊......原本主公是要我宣布的......可是這件事讓白衣痛難自持,身心俱傷......主公聽聞那事之後,更是頭疾發作,如今臥床不起......此時我已心亂如麻.......不能主事......所以,還要勞煩公郡兄......向滿營眾將兵宣布吧......」
說著,他眼睛一閉,一副摧心斷腸的模樣。
離得遠的士兵和將領自然是聽不到郭白衣說了什麼。
可是站在頭排的徐白明、張蹈逸、於白河等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聞聽此言,他們皆心中一凜,暗忖難道發生了什麼大事了?而且還是十分不好的大事......竟然讓這幾位看起來都如此悲傷和痛心......
不僅如此,主公竟然還因此事病倒了,如今臥床不起......
這些人雖然心裡擰了個大疙瘩,但軍法當頭,亦不便出言詢問,只得暗暗地認真聽著。
程公郡聞郭白衣此言,一時間悲從心頭起。
雖然他與蘇凌私下裡沒有什麼特別的交情,但對蘇凌的所作所為,赤濟品性還是十分贊成的,方才他在中軍大帳,聽到那個噩耗時,也是大吃一驚,又看到郭白衣神傷,主公悲傷的舊疾復發,一時間五味雜陳,也忍不住悲傷,當場掉了眼淚。
直到此時,他還有些恍惚,眼睛哭得紅腫。
「祭酒......公郡明白......既如此......便由公郡代為宣布吧......這件事總是要說的......」他後半句話,聲音顫抖,勉強抑制住他要哭的衝動。
程公郡強打精神,向前邁了一步,未語淚先流,半晌,他方哽咽道:「諸......諸位......奉丞相之令,現有一重要的事情,要宣告於大軍......」
「嘩啦——」一聲。
所有的將領和士卒皆齊齊單膝跪地拱手,一臉莊重地聽著。
「昨夜......我暗影司來報......大晉將兵長史......暗影司總司副督領......蘇凌......」
程公郡說到此處,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只是,雖然說了這些,大部分的將兵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在場的徐白明、於白河。張蹈逸等心中已然有些明了了,皆不由的心中咯噔一下。
蘇凌......難道蘇凌出事了?
不明白的人中,有一個定然是黃奎甲。
黃奎甲和三百憾天衛列陣在大帳外左翼,身邊站著四個人,正是林不浪、吳率教和周么。
黃奎甲聞聽程公郡當眾說了蘇凌的名字,還以為蘇凌定是立了大功,那陰陽教定然被蘇凌剿滅了,不由的嘿嘿傻笑,嘟嘟囔囔道:「看吧.....看吧......俺說的如何?就說突然集合有大事發生,看來蘇小子又要露臉嘍!」
他傻,可是他身邊的這三個主可不傻。吳率教雖然表面憨傻,但粗中有細。
至於林不浪和周么更是極為機敏之人。
大纛下郭白衣等人的神情,他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從程公郡的神情和聲音上推斷。
此事事關他們的公子蘇凌,但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林不浪心中雖然七上八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卻覺得,蘇凌定然有了什麼麻煩,絕對不會是黃奎甲想的那樣,立了大功了。
他這才拉了拉黃奎甲的鎧甲,沉聲道:「老黃......別嘟囔了,認真聽著。」
黃奎甲有些不服氣,可回頭看了看,見不止是林不浪,那吳率教和周么也是一臉的凝重,似乎十分擔心什麼。
他這才一捂嘴,不再說話。
卻見程公郡半晌方平息了自己得情緒,方又顫聲朗聲道:「蘇長史,奮不顧身,為了攘除奸佞邪祟,隻身赴陰陽教,暗中察查......不想,被奸人識破......蘇長史已於昨日......歸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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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公郡說完,再難自持,痛哭失聲。
「嘩——」所有人聞聽此言,就如激起了千層浪潮,整個中軍大帳外全數炸鍋了一般,江翻海沸,議論紛揚。
有人搖頭嘆息,有人一臉愕然,有人默默垂淚,有人牙關緊咬,有人放聲痛哭,更有人難以相信。
蘇凌,將兵長史蘇凌!
那個智計百出,驚才絕艷的長史,死了?
死在了陰陽教!......
大軍正亂之際,忽的左翼處,「噗通——」、「噗通——」兩聲。
大纛下郭白衣、程公郡等人,還有離著左翼近的將兵趕緊閃目看去。
卻見左翼前方,當先哭跪於的兩個大漢。正是吳率教和周么。
兩個人跪地痛哭,以頭觸地,悽然大喊:「公子!公子啊——」
一旁的林不浪也是身體劇烈地搖晃,幾欲撲倒在地。
忽地他大吼一聲,踏步而出,指著程公郡吼道:「程大人,你說什麼!林不浪不明白!」
程公郡只是嘆息垂淚,說不出話來。
郭白衣心中一動,暗中叫苦。
他可知道林不浪與蘇凌情同手足,蘇凌若死,那林不浪豈能獨活。
郭白衣只得站起身來,朝著林不浪近前走了幾步,一臉沉痛的含淚道:「不浪啊......方才程長史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何必再問呢!」
林不浪眼角瞪裂,淚如斷線,忽的不住搖頭道:「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公子......公子神仙中人,如何會死!錯了,這消息一定是錯的!是不是!郭祭酒!你告訴不浪,這是錯的、假的!」
郭白衣心中糾結,可是大軍在面前,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實情的。
他只得暗中咬牙,一臉沉痛道:「不浪......主公因此事已經病倒了,如今臥床不起,以淚洗面......不浪啊,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但是......蘇凌......真的已經死了......他死在陰陽教中,死得何其壯烈!......」
林不浪聞言,整個人仿佛丟了魂一樣,站在當場,目光呆滯,面如死灰,一動不動。
不言、不語、不哭。
忽的,他緩緩的點了點頭,聲音卻是無比的平靜,喃喃道:「不浪......明白了......」
言罷,他竟不再多說,驀地轉頭,向外走了兩步。
「嘭——」的一聲。
他竟直直的倒了下去,整個人毫無遮攔地摔倒在地上,盪起陣陣煙塵。
慌的吳率教和周么趕緊撲了過來,吳率教將林不浪抱在懷裡,但見林不浪眼睛緊閉著,眉頭緊鎖,臉色鐵青,牙關緊咬,兩隻手緊握成拳。
早已昏死過去。
「不浪——!」吳率教和周么皆失聲大喊林不浪的名字。而林不浪就如死人一般,如何呼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郭白衣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剛要疾步來看,卻忽的有人哇哇暴叫,暴叫聲中嚎啕大哭。
郭白衣再看時,卻見黃奎甲以拳捶胸,頓足哭嚎。
郭白衣更是暗中叫苦,這活爹要是發起瘋來,可真就沒人治得住他!
果然,那黃奎甲呼悠一聲,拽出身後碩大的雙鐵戟,二鐵戟一碰。「咣咣——」作響。
但見他邊哭邊嚎道:「蘇凌兄弟!蘇凌老弟啊——你的在天之靈別散,等著俺老黃給你報仇雪恨!」
郭白衣剛想說話,卻見黃奎甲使盡平生力氣大吼道:「憾天衛,集合!隨我踏平陰陽教!」
憾天衛一向訓練有素,不受任何人節制,只聽命於蕭元徹和黃奎甲。如今蕭元徹未見,那主將黃奎甲的命令便是軍令如山。
再看三百憾天衛皆高舉槍矛,齊勒馬韁。
數百匹戰馬前蹄仰天,唏律律嘶鳴暴叫,下一刻就要衝出軍營,直殺陰陽教去了。
郭白衣神色大變,大吼一聲道:「黃奎甲!你做什麼!......你不要腦袋了!?」
黃奎甲大吼一聲,拽過自己的神駒,翻身上馬,嘶吼道:「今日俺黃奎甲就是掉了這腦袋,也決計要殺奔陰陽教,替俺那蘇凌兄弟報仇!弟兄們,跟我走——」
眼看情勢失控,郭白衣忽地疾走疾步,用身軀擋在黃奎甲的馬頭之前,吼道:「黃奎甲!你今日要去,便先從我的身上踏過去!」
黃奎甲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了,邊哭邊吼道:「郭白衣,你給俺讓開!否則俺真從你身上踏過去!你可不要怪俺!」
郭白衣定了定神,方沉聲道:「黃奎甲......你到底要幹什麼!」
「這還看不出來?俺要報仇!俺要為蘇凌兄弟報仇!給俺閃開!」黃奎甲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好!報仇!那陰陽教早該打,天門關早該攻!黃奎甲,你還有你麾下的憾天衛一定要踏平陰陽教!那些渾蛋一個都不許留著,都給我殺了!」郭白衣吼道。
他這一激黃奎甲,黃奎甲倒是有些蒙圈了,瞪著牛眼看著郭白衣道:「祭酒!你此話當真......你真不攔俺?是不是回來還要罰酒?罰便罰了,只要能為俺蘇兄弟報仇,俺一輩子不吃酒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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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白衣這才沉聲道:「我自然不攔你......蘇凌與我交情頗深......他死,我也想要報仇......但是奎甲啊,你若是現在去了,就算替蘇凌報了仇了,你也不能算是蘇凌的兄弟!」
黃奎甲聞言,頓時大怒道:「郭白衣,你說的這什麼話!俺替蘇兄弟報了仇了,怎麼就不算是他的兄弟了!」
郭白衣道:「蘇凌雖死,但身後之事還要操持......主公神傷,不能親自祭奠......但主公已經傳令全軍,要滿營掛孝,全軍舉喪......奎甲啊,死者為大,你又是蘇凌的兄弟,難道連他這最後的舉喪你都不在場麼......這算得什麼兄弟!」
他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大。
眾皆聽得十分真切。
徐白明、於白河、張蹈逸、臧宣霸等人倒沒有什麼異常,一如大部分人一樣,神情沉重,也是一臉的悲傷。
然而陣中蕭子真、蕭子洪兄弟、夏元謙、樂文謙等將,卻一臉的吃驚。
看得出來,他們對蕭元徹如此的安排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蘇凌雖然在蕭元徹麾下舉足輕重,然而,他也不過是個區區將兵長史,更年紀輕輕,卻要全軍舉喪,滿營掛孝。
這未免有些太過隆重了罷,他蘇凌似乎也不夠這個資格啊。
可是,他們也明白,郭白衣雖然是對黃奎甲說話,可話里死者為大四個字,可是明明白白的在說給他們聽得。
因此他們心中雖有詫異不服,卻也不能反對,只得一低頭,一語皆無。
黃奎甲聞言,怔在馬上,想了半晌,這才將大戟搠在地上,跳下馬來道:「如此!那俺再等一等,等俺在蘇凌兄弟靈前上三炷香,再集合憾天衛,殺了陰陽教那些鳥人!」
郭白衣心中這才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郭白衣吩咐吳率教和周么將昏迷不醒的林不浪抬回營帳,這才朗聲道:「主公有令,全軍為蘇凌舉喪,滿營掛孝,自即刻起,全軍為蘇長史哭靈......不僅如此,主公已然親自寫了塘報,六百里加急送往龍台禁宮,向天子為蘇長史求追封侯爵並賜諡號!副將以上者,全部聚於靈堂,為蘇凌守靈,同時等待天子派天使官到陣前宣讀聖旨!......」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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