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雪急行幾步,走過去將樂美人扶起來,她這一舉動,嚇得倆太醫和南生差點尖叫,南生沖了過去,想抓花長雪的手,卻又不敢碰,只是呆愣地伸著手。
花長雪以肩推開南生:「你去把窗都打開,通通風,把毒氣都清出去。」
見南生愣著不動,不悅道:「還不快去。」
「諾,諾。」南生反應過來,忙跑過去將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你們兩個,過來!」花長雪的手上沾了紫黑色的血,看倆太醫嚇傻了,喝了一聲。
倆太醫忙跑過去,用包得厚厚的手從花長雪的手裡接過樂美人,開始熟練得處理起來,花長雪退開兩步,看到手上沾到的毒血,想到太醫說的話,一時間,腦袋有些昏昏然,只是翻覆著手在看。
南生將窗戶都打開了,跑回到花長雪的身邊,大驚失色,拖著她的胳膊就走了出去。
「來人吶,打水來,給太子妃淨水,快去!」
在南生焦急的吩咐聲中,好幾名宮女跑下去打水去了,沒多一會兒就端著冒著氤氳的溫水過來了。
南生也不敢碰花長雪的手,就從宮女手裡接過銅盆。
花長雪將雙手浸入溫水中,一點一點地洗去,很快的,一盆清水就變得烏黑,似乎注入了墨汗,另一名宮女又遞過來一盆水,花長雪再次將雙手浸入水中,將水窩在掌心,從手臂上澆下去。
從南生手裡接過手巾,將手擦乾。
「太子妃,你有沒有感覺不適?」
「沒有。」花長雪轉身坐下,見南生還要說話,便揮了揮手,「行了,你不用說話,我什麼事都沒有,你要擔心,一會兒讓太醫給我看看。」
見花長雪這樣說,南生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靜立一旁,等著兩位太醫出來。
梓闊跪在地上,膝蓋酸痛不已,皺著眉頭敲了敲膝蓋周圍,想緩解一下酸痛。
花長雪轉頭看過去:「站著吧。」
「諾,多謝太子妃。」梓闊撐著地,扶著柱子站了起來。
「樂美人是怎麼中的毒?什麼時候中的毒?」
「奴婢不知。」
「不知道?」花長雪皺眉,「你身為長禧宮的二等宮女,貼身伺候樂美人,竟然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中的毒,怎麼中的毒,你是怎麼當差的。」
梓闊再次跪下:「太子妃,奴婢真的不知道,賞花宴匆匆結束,樂美人心情鬱悶,她說要自己呆會兒,後來又說要沐浴,可是等沐浴過後,樂美人就說身體癢,奴婢一看,樂美人的全身都長了疹子,密密麻麻的紅疙瘩,上面有一條條的血痕,都是樂美人自己抓出來的。」
「賞花宴開始之前和結束之後有沒有奇怪的人接觸過樂美人?」
「沒有,一直都是芳恬親自伺候樂美人的飲食和起居的,連我都很少能碰,別人就更不可能了。」
「樂美人很信任芳恬嗎?」
「是啊,我和芳恬都是從小伺候美人的,不過美人更喜歡芳恬,更喜歡將大事小事都交給她去做。」
花長雪點點頭,靠坐下去。
格日樂和陳雙陸從內殿走了出來,滿身都是刺鼻的血腥味,站得離花長雪十步遠施禮:「太子妃,樂美人說要見您。」
花長雪站了起來,一面朝裡面走去,一面吩咐:「將裡面的屍體抬出去。」
立馬有已經將手包得厚厚的侍衛跑進去,將死去的宮女抬了出去,陳雙陸跟著侍衛跑出去,告訴他們要怎麼做,格日樂與南生跟在花長雪的身後想走入內殿,卻被花長雪給擋在了外面。
樂美人被反綁的手已經鬆開了,她臉上的青筋也平復了不少,只是仍能清晰地看出那張曾經美麗的臉上已經刻畫上了永難磨滅的醜陋,她虛弱地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沾有斑斑血跡的被子,眼裡沒有任何的光彩,如同一個死人。
花長雪走過去,站在她的面前,樂美人抬起頭,對著花長雪笑了起來:「謝謝你肯救我,我曾對你那樣不客氣。」
「你的心並不壞,只是習慣了高高在上。」
樂美人咳了一聲:「你覺得我的心不壞嗎?可是為什麼我覺得我的心,已經壞透了,不然,老天怎麼會這樣懲罰我。」
「你覺得是老天在懲罰你?」花長雪坐到榻沿上,「我不這樣覺得,這是後宮,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現在這樣,是有人在害你,是有人對你下了毒。你告訴我,是誰對你下了毒,是誰最想你死?」
「不知道,這宮裡,誰不想我死啊,所以我不知道。」
花長雪呼出一口氣:「今天發生的一切,你好好地想想。」
樂美人搖了搖頭:「不用想了,我現在這個鬼樣子,就算知道是誰給我下了毒,就算成功報了仇,皇上也不會喜歡我了。」
「其實還好,不是很難看。」
在樂美人驚訝的目光中,花長雪將她散落的頭髮撫開,那張似乎皸裂的臉龐,就在白日裡,還是美麗嬌艷。
「第一次見到你,你就要我猜你的身份,可是我一猜就准,你想生氣,又怕得罪了我,而我剛入宮,不想樹敵,就象徵性地誇了你一句,你立馬就高興得忘了生氣。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其實,你的心還是很善良的,只是在這宮裡,你不得不生存。」
一滴淚滑下臉龐,樂美人淚眼泛光:「你是唯一一個說我善良的人,她們都說我是向皇后搖尾乞憐的狗,她們都……」
樂美人哽咽住,說不下去了。
花長雪嘆息一聲:「人之初,性本善,誰剛生下來不是善良的呢,只是後天的環境所致,不得不為了生存而放棄善良,尤其是後宮。你依附皇后,也只是想生存,就像泠夫人依附太后,她也只是為了生存。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看著花長雪轉身離去,樂美人拭去淚水,朝著她的背後說道:「太子妃,多謝你。」
花長雪微微頷首,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樂美人坐在榻上,看著帘子靜靜地垂下去,看著自己枯如乾柴的雙手,燭台上的明火,只剩微光。
太子妃,你救得了我一時,卻救不了我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