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營里越做得好,黃氏貨棧錢賺得越多,黃七朗就越顯得有些不安。
偶爾來一回她的院子裡,他也是一碗茶都喝不完,唉氣嘆氣地走了。
她沉住了氣,一聲都不問。
等到西大營傳來消息,樓雲所部和蒙古部衝突起來的時候,黃七哥終於沉不住氣了。
他有一天突然從貨棧里跑了回來,一頭大汗紫漲著臉。
「大妹子,王賢弟……王賢弟他要是……」
她正在算自己的帳目。
她和黃七郎的生意很多。
但黃七郎要進入東海女真所在的渤海內海做生意,就完全得靠北大營轄下各州、縣駐軍的許可。
黃記和姚記的合作就更多。
有些生意她一點都不知道。
「七哥。怎麼了?」
她問了一句。
冬日的正午,陽光正好,花影斜伸到了她算帳的幾桌上。
黃七哥咬著牙,跺著腳,仍然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的樣子。
她側目看著他,笑了起來,道:
「七哥,你放心。樓相公在燕雲那邊不出事。王副相這邊也就不會出事。」
也許是她說的話挺有道理,黃七哥想了想,安心地繼續去做生意了。
她也匆匆寫了信,直接寫到了東京城裡給內閣子女官仇夫人,提醒她注意官家的安全。
然而她萬萬沒料到,第一個出事的不是趙端寧。
而是賈似道。
……
聽到賈似道在臨安城裡意外受驚落馬,重傷不起的消息,她馬上就坐了船,準備向臨安城趕回去。
但她的船駛到了楚州城附近時,她就知道壞了事。
她不相信賈似道是意外。
她連忙又一邊回航,一邊讓人去打聽東京城的消息。
那時樓雲已經被召了回來待罪。
因為六州里只占了一州,實在是太叫趙端寧失望了。
她一直都在咒罵著趙端寧是個大傻瓜。
果然她打聽到的消息是,王世強聰明到壓根沒有去燕雲,而是江景明去了燕雲領軍。
已經大敗了。
她知道不能怪江景明。換成王世強也許也是一樣的敗。
說來說去是趙端寧和那些老臣們根本沒把蒙古放在眼裡。
但蒙古已經滅掉花刺子模,西夏公主也已經嫁到蒙古去了。
……
第二次的東京城潰敗,似乎是發生在十幾天裡的事情。
她站在了濟州城上,看到了無數的敗兵沿著黃河從河南向濟州城湧來。
「二郎呢!二郎呢!」
陸陸續續逃回來的軍隊裡,有徐州城的團練,卻不知道季辰龍的消息。
他們只能哭訴著,說燕雲那邊和蒙古搶地盤,連敗了三陣。江景明已經死了。
蒙古人和西夏人一起衝進了雁門關,進入黃河河套地區了。
「官家呢——甘老大人呢——」
東京城幾乎沒能守過三天,一則是因為敗得太突然,北方又有很多女真人聞風而降。
二則是因為進入東京城後,宋軍忙著修宮室和太廟,殘損了的城牆並沒有馬上修復。
而且東京城裡的外族人很多,不僅是女真,還有契丹、奚人、渤海人、高麗人等等。
趙端寧據說已經被抓走了。
而逃回來的幾位老大人共議,決定調王世強到濟州城來駐軍。
她就覺得不太對勁了。
賈似道曾經在書信里寫過,王世強把會通河口修通後。中都到濟州城只要沿河而下就能到達。
而到了濟州城,同樣沿河而下就是楚州。
過了楚州就是臨安城了。
沒有趙端寧,從中都到臨安這一片的沿河領地豈不就是王世強說了算?
她當初,可不是為了讓他勢力膨脹而提出開河奏表的。
然而,不管怎麼想,王世強的北大營軍隊近十萬從運河兩岸水陸並進,來到了濟州城。
她果斷離開,坐船去了楚州。
然而北方的軍情告急,北伐時膽子賊大,軍敗時膽子賊小的老臣們最後還是決定:
一旦濟州城不保。更可靠是固守楚州。
北大營定在了楚州城。
她再一次坐馬車,離開了楚州城。
這一回,她出城十里不到就被攔住了。
「季娘子。」
老熟人左平揭開了車簾一角,確認了車內的人確實是她沒錯。他連忙賠笑著,「小人失禮了。老爺讓我來接季娘子。」
「……」
她知道說不去也沒有用。
現在,在大宋境內說了算的人就是王世強了。
馬車調轉了馬頭,緩緩地駛回了楚州城。
她特意舍船坐車,然後還派了兩條船,找了兩名女子扮成她混淆視線。仍是被人發現。
王世強是一定要抓到她。
她只能暫時沉住了氣。
當初季辰龍勸說她嫁給賈似道,她是認真思索過的。
除了那時被樓雲傷了心,她和賈似道的婚事也確實有實際的利益。
「阿姐,王副要是一直不得志就罷了。他要是得了志,他一定會把阿姐接到她身邊去的。」
不論是工坊、軍械還是她這個人。
王世強是不會讓給別人。
完全看穿了這一點的是賈似道。
「國夫人,聽說你與王副相此人相交十多年,依你看來她為人如何?」
賈似道跟著官媒到她家裡來提親時,沒談什麼聘禮和嫁妝。
他談的就是作為趙端寧的頭號心腹忠臣,他覺得王世強在太倉培養工匠培養得太起勁了。
在錢塘門開了水力工坊讓工匠們實習做事,成批地來去看著人不多。
但仔細一算,幾乎是一年就能出一千名隨時有用的工匠。
他要用到哪裡去?
「國夫人,王副相名下的工匠最初都是你替他培養出來的,工坊里的技術也是從唐坊傳到明州工坊的。他當初棄你而另娶,現在又反悔接回來了樓大小姐,你只給他一個耳光就算了?」
賈似道的求親是這樣結束的。
他凝視著她,道:
「國夫人對王副相用情如此之深?」
他完全不提樓雲了,這就是個打醬油的,實在不能和王世強相提並論。
「那只是生意上的事罷了。賈大人過慮了。」:
她斷然搖頭。
他看了她半晌,就笑了起來,道:
「國夫人也很喜歡我。我看出來了。既然對王副相沒有舊情了。為何不嫁給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