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莊觀內,人參果樹下,兩道身影相對而坐。
「道友先嘗嘗這人參果。」鎮元子奉上了觀內的特產。
乾坤道人孫悟空抓過娃娃般的果子,一邊端詳,一邊笑道:「人參果樹,洪荒最頂尖的先天靈根之一,
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能成熟,短頭一萬年方得食用。
似這萬年,只結三十個果子,普通生靈若有緣聞一聞,就能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
「道友竟知我觀中靈物?」鎮元子一陣驚訝,「我甚少出門,除了一些還活著的紫霄宮中客知道人參果樹的存在,就再無更多人知曉了,道友是從何處得知?」
「我遍知洪荒事,從古及今,上至九霄天外,下至地府幽冥,知道這些又有何難?」孫悟空揮了一下拂塵,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聞言,鎮元子心中一動。
他不理洪荒紛爭,但在這兩百年的迷路途中,也遠遠的看到過元始天尊被人敗退的那一戰。
所以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乾坤道人是憑己身修成的混元大羅金仙。
遍知洪荒事的話語,聽起來狂妄,卻也合乎情理。
至於元始天尊為什麼要和這乾坤道人起衝突,這背後有什麼紛爭,鎮元子不感興趣,他現在更關心這道人來萬壽山有何目的。
他們的確是巧遇,但直覺告訴他,乾坤道人帶著他回萬壽山,絕不止是要給他指路那麼簡單。
想了想,鎮元子便神色認真的直接問道:「道友此來萬壽山,可還有其他要事?」
孫悟空並不驚訝,如此遠古大能,當然不是什麼心思簡單之輩,他笑道:「確實有件事情,我此來想與鎮元子道友結一份善緣,做一樁交易。」
善緣?交易?
「道友請說。」鎮元子坐直了身子。
「洪荒皆知,你和紅雲老祖是至交好友。」孫悟空又笑道。
鎮元子微微皺眉。
「我若說紅雲未死,你當如何?」孫悟空繼續道。
轟!
「什麼?!」鎮元子面色大變,強大的氣息轟然爆發,狂風氣浪席捲,撕裂了四周的虛空,展現著他准聖巔峰的實力。
孫悟空卻依舊澹然的盤坐在那裡,不為所動。
鎮元子眸中神光如劍,直盯著面前的青袍道人,聲音低沉的開口:「道友莫要自持修為高深,就戲耍貧道,
紅雲當年得了第七道鴻蒙紫氣,又因紫霄宮讓位一事,被鯤鵬妖師追殺,另有東皇太一和妖皇帝俊暗中阻攔,
我救不得他,只能看著他最後被冥河老祖湮滅元神。
你說他未死,我確實驚喜,也希望這是真的。
但你來與我說這種明顯不可能的事,又有何目的?」
「眼見不一定為真。」孫悟空笑道,「你看的是紅雲最後在血魂之畔被冥河老祖滅了元神,奪了法寶。
實際卻是冥河老祖出手保住了紅雲的一點真靈,後來祖巫后土身融六道輪迴,這一點真靈才得以轉世。」
「我當年去找冥河老祖理論過,他可不是這麼說的。」鎮元子聲音依舊低沉。
「你覺得在妖族天庭正是鼎盛之際,以冥河老祖的性子,會與你說實話?」孫悟空笑著反問。
鎮元子一陣沉默,他確實沒有考慮過這些,冥河老祖是個善於保命的,輕易不會得罪人,要說當年有所隱瞞,也不無可能。
「道友是要用紅雲的轉世身為條件,與我做交易?」他問。
「公平交易,我只要一些你用不到的靈物。」孫悟空笑道。
「若是紅雲真的未死,這萬壽山的靈物,你盡可取之。」鎮元子正色道。
「好,爽快!」孫悟空拍手一笑,「那你且聽好了,紅雲的一點真靈轉世之後,由雲中而生,是為雲中子。」
「闡教聖人二弟子,福德真仙雲中子?」鎮元子眼中神光跳動,正如他心情一樣不平靜。
他很少出門,雖然也聽說過一些闡教的情況,但從未見過那些闡教門人。
「雲中子正在終南山修行,不如由我帶你去走一走?」孫悟空輕輕一笑。
「那就有勞道友了。」鎮元子起身行禮,他出門就迷路,要是憑他自己,說不定千年、萬年都找不到終南山在哪裡。
隨後,兩人便離了萬壽山,往終南山而去。
他們一個是聖人層次的混元大羅金仙,一個準聖巔峰的混元金仙,速度自然不慢。
使了遁法神通,不斷橫渡茫茫洪荒。
孫悟空發現鎮元子明顯沒了之前的飄逸,一直在全速遁行,臉上還有掩藏不住的激動和擔憂。
所以一路無話,他們最終來到了終南仙山。
而鎮元子這種毫無掩飾的遁行,早已引起了此地主人的注意。
就見一位丰姿清秀的白衣道人,從終南山玉柱洞走出,一步來到空中,行禮道:「闡教雲中子見過兩位道友,不知兩位是?」
此時,鎮元子早已沒了擔憂,臉上滿是激動,雖然雲中子的模樣和紅雲不同,但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就是紅雲的轉世身!
「貧道鎮……」鎮元子開口道。
「還是下去說吧。」乾坤道人孫悟空揮了一下拂塵。
「對對。」鎮元子點點頭。
這番舉動讓雲中子奇怪不已,但他並未感覺到什麼惡意,便笑著將孫悟空和鎮元子引到下方的洞府中。
接下來自然是似曾相識的一幕,在三界時代圍殺無天佛祖的那一戰之後,鎮元子就和雲中子單獨言談了一番。
現在也是如此。
孫悟空並未參與,就在另一邊看著。
當初模擬器獎勵的雲中子的前塵往事,讓他做了個二次利用。
現在看來,收效還不錯。
許久之後,鎮元子和雲中子結束了言談,他們一個帶著感慨和釋然,一個只有澹澹的微笑,雲澹風輕。
這一幕,又是和三界時代的一般無二。
「道友確實沒騙我。」鎮元子有些無奈的來到孫悟空面前。
孫悟空笑而不語。
顯然,鎮元子已經知道雲中子和紅雲並非同一個生靈,只是有一點真靈相同。
「還未問,這位道友是?」雲中子問。
「貧道乾坤道人。」孫悟空並未隱瞞身份。
雲中子面色一變,自家師尊在大商朝歌被人打斷了一條胳膊的事,他當然一清二楚。
這乾坤道人竟敢大搖大擺的來終南山?要知道這裡離崑崙山可不遠!
「莫擔心,貧道與你師尊有紛爭,與你們這些小輩弟子卻是無關。」孫悟空端著架子,揮了一下拂塵。
雲中子苦笑一聲。
鎮元子則是若有所思,又道:「既然道友沒有騙我,那這樁交易就算成了,萬壽山的靈物,道友盡可取之。」
「甚好。」孫悟空笑著點點頭,「那貧道就再附贈一個消息給你們二位……」
聽完後,鎮元子和雲中子相視一眼,一個失去了澹然,一個則是殺意醞釀。
又過了片刻,孫悟空獨自離去,往萬壽山回返,去取他眼饞已久的靈物。
鎮元子也沒有留在終南山,而是在雲中子的引路下,趕往北海。
「沒想到,鯤鵬妖師竟然還活著!」鎮元子眼中的森寒殺意沒有任何消散,反而愈發濃郁。
「我們還是穩妥些。」雲中子神色凝重,「他能在女媧娘娘手中逃過一劫,即便是受了傷,想來也沒那麼好對付。」
鎮元子點點頭。
這些就是他們剛剛從乾坤道人那裡聽到的消息。
按照記載,鯤鵬妖師在巫妖兩族大戰的關鍵時刻,偷走了周天星斗大陣的陣眼河圖洛書,後來都說是女媧娘娘在北冥之地斬殺了鯤鵬妖師。
所以在洪荒各方眼中,這位遠古大能早已隕落。
鎮元子也是這麼認為的,要是知道巫妖大戰之後,鯤鵬妖師沒有隕落,他早就出門了。
就算出門會迷路,他也會想盡辦法找到對方,報當年紅雲隕落之仇!
好在如今知道還不算晚。
而雲中子是紅雲的一點真靈轉世,與鯤鵬妖師的因果更大,如此生死大仇,當然做個了結。
一路向北,二人皆是殺氣騰騰的來到北海,根據乾坤道人給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被打沉的北冥之地。
這是一片平靜的黑色海域,沒有一絲波瀾,靜的可怕。
那些黑色的海水,散發著無比冰冷的寒意,彷佛能凍住魂魄元神。
「兄長,我出手引他出來。」雲中子手中多出一柄寶劍,同時有狂暴且耀眼的風雷之力匯聚,洶湧無比,隨著他的劍鋒一起,化作一道龐大的劍影,直接向海面刺去。
速度看著慢,卻是極快,瞬間的功夫,就破開了黑色的海水。
轟!
平靜的海面頓時掀起了無邊巨浪,大動靜直入海底深處。
「快跑啊!」一直藏在北冥之地的那些遠古妖族,哪裡還藏得住,一個個四散而逃。
鎮元子和雲中子沒有理會這些遠古妖族,就看著被劍影破開的海底,靜等對手出現。
下一刻……
昂!
有恐怖至極的氣勢,伴著一陣莫名的聲音,迅速籠罩了整個北海,令虛空凝固。
同時下方黑色的海域中,有一道無比龐大的黑色身影,展開一對巨大的翅膀,從海底緩緩升起,散發著無比凶厲、冰冷的氣息。
正是鯤鵬妖師的本體真身。
「哼,虛張聲勢!」鎮元子抬手就將大地胎膜拍了出去。
一個巴掌寬、兩個巴掌長的土黃色的石塊,迎風就漲,瞬間就變得龐大無比,帶著恐怖的氣息,向下蓋去。
鯤鵬妖師那對巨大的綠色眼眸,直接射出一道可怕的黑色流光,迎向大地胎膜。
轟隆!
法寶神通相撞,一片虛空塌陷,恐怖的氣浪席捲,驚動了整個北海。
一擊之後,呼……
龐大的鯤鵬真身放出陰冷的黑色幽光,瞬間就化成了人身,只見是一個滿頭綠髮的黑袍老者,面容陰沉。
「鎮元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何故突然出手擾我沉睡?」鯤鵬妖師壓著憤怒道。
「你害我好友紅雲性命,這便是冤讎!」鎮元子沒有與他多解釋什麼,大地胎膜又拍出去,同時揮手斬出一劍,有滔滔劍光揮灑開來。
「我前世為紅雲,這因果仇怨自然也要了結才是。」雲中子同樣再次出手,手中寶劍匯聚更加洶湧的風雷之力,有漫天劍影遮蓋虛空,聲勢浩蕩。
「可惡!」鯤鵬妖師憤怒不已,卻沒有再做迎擊,直接化作一道黑光,身形一閃,就遁逃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倒了什麼大霉,好好的在海底沉睡,最近卻連續被人打擾。
前不久,才有光明魔神的轉世身過來招攬,被他冷言拒絕。
結果現在,又有仇家找上門!
而關鍵問題是,這兩個仇家似乎很清楚他現在身有重傷,並非巔峰狀態。
「想走?」鎮元子和雲中子當然不會放過鯤鵬妖師,帶著聲勢浩蕩的法寶神通攻擊,緊追鯤鵬妖師而去。
接下來便是一場追擊戰。
北海各處都掀起了無邊巨浪,虛空不斷的炸裂破碎,如毀天滅地般,驚動了洪荒各方。
在這種大動靜下,鯤鵬妖師明顯處於下風,且險象環生。
他雖然是准聖巔峰的遠古大能,保命手段也是世間少有,但畢竟身有重傷,再面對同樣是准聖巔峰的鎮元子,和准聖后期的雲中子,就只能不斷遁逃。
即便沒有正面交手,他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
「難道今日就是我殞命之日?」鯤鵬妖師焦急萬分。
當年女媧授意他盜走河圖洛書,他照做了,但他並沒有將此寶如約送給女媧,而是留作己用,卻沒想到因此遭來了女媧的追殺。
他最後憑藉天生的逃命本領,才得以假死脫身,沉睡在孕育自己的北冥之地中。
本以為再沉睡個幾萬年,他就能傷勢盡復了,可最近竟然接二連三的被人找上門!
是他藏得還不夠深嗎?
嘩啦!
身後又有一道驚人的劍光破碎了虛空,帶著恐怖的氣息,向他襲來。
「我妖師蓋世無雙,怎麼可能會隕落!」鯤鵬妖師心中悲憤。
卻在這時,一道神聖的白光貫虹,直接攝住了他的身形。
「別反抗。」低沉的聲音響起。
「光明?」鯤鵬妖師鬆了口氣。
下一刻,便有白光耀眼,融入白晝虛無之中,消失於無形。
呼!
鎮元子和雲中子隨後趕到,他們看著鯤鵬妖師被一道白光帶走,卻阻攔不及。
「好詭異的手段,似乎不是法寶,也不是神通?」雲中子皺眉。
「是法則之力,至少是准聖巔峰的法則之力!看來洪荒真的不一樣了!」鎮元子神色嚴肅。
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自然沒了繼續追擊的可能,兩人一同往萬壽山回返,由雲中子引路。
一路無話,橫渡茫茫洪荒,遠遠的才看到萬壽山,鎮元子就懵了。
「兄長,這……是你的洞府道場?」雲中子滿臉驚疑。
只見原本仙霧繚繞、霞光萬丈的仙山,竟沒了多少天地靈氣。
山間的溪流瀑布乾涸,地下的靈脈明顯被取走了近乎九成,整座萬壽山的靈物,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人參果樹。
看見這些,鎮元子久久不語。
他想起乾坤道人的話:只要一些你用不到的靈物。
這是一些?
不過對準聖混元金仙來說,尋常靈物確實沒用了,只有傳說中的混沌靈物才會對準聖和聖人的修煉有大幫助。
「怪哉,明明是一位混元大羅金仙,要這些尋常靈物作甚?而且這手法竟如強盜一般。」鎮元子連連搖頭,看不明白。
倒是沒什麼生氣之類的,畢竟乾坤道人的確幫他找到了紅雲的轉世身,解開了他心中的執念。
「鎮元子道友,靈物我已取走,下面還有一些話,你且記好了……」忽然,乾坤道人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
「嗯?!」鎮元子面色一變,皆是便是凝神靜聽,神情也越來越凝重。
如此變化,讓旁邊的雲中子看得更加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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