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敲打過後朱標讓兵部協同大理寺上奏中書省,這件事已經定下來,皇家出大頭犒賞三軍誰也沒理由阻攔,只不過是走個流程。
留下幾人商量細枝末節的瑣碎事務,朱標徑直離開了兵部衙門,轉頭就進了隔壁的工部,翻閱了下地方制煤廠的賬目,這些東西真的是稍有疏忽就可能被不怕死的咬上一口。
工部製造煤炭的匠人都已經下到各地礦區了,如今已經有一大批運送到北方邊軍手中,大概是足夠撐到二月份了,現在趕製的是用於售賣民間的。
不求聚財甚至是在賠本賺吆喝,縱然平民煤原料以及製造成本低廉但運送到北方各州府耗損的就大了,但也沒辦法,朝廷終究與商賈辦事不同,不可能只顧著利益,大局穩定才是最主要的。
這次的小冰河期還沒到最嚴重的時候,但徵兆從元末就已經顯露出來了,近年來天氣反差相當大,亦即極端天氣發生的頻率較高,不是乾旱就是洪澇災情,這次北方驟寒,草原白災突然襲來就是明證。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穩住底層百姓,盡最大可能維持秩序,提供給百姓糧食以及燃料,旱災洪澇乃是天威無法預防無法阻擋只能事後救援,但寒冷卻是可以提前預防的。
朱標仔細翻閱一遍後說道:「很不錯,繼續維持生產,運送交給平西候負責,其餘人一概不的接觸,運送途中經過各州府驛路關卡不得收稅,違者立斬!」
工部尚書應諾一聲,等朱標放下賬冊才獻寶般碰觸一個長管柱型的東西,上面還有精緻的花紋:「殿下曾吩咐打磨清澈白淨的琉璃做望遠鏡,臣等幸不辱命。」
這東西其實做好都有一個多月了,不過那時候太子剛吩咐工部全力去製造煤炭,連宮城的修築都停下了,他自然不敢去觸霉頭,本想等個好時機,沒想到一拖就是月余。
朱標聞言露出笑意接過掃了一眼,然後大步走出屋內,站在門檻外把一頭對準眼睛瞄向遠處幾十米外的樓閣。
不說清晰可見,但確實有了放大望遠的效果,起碼原理是對了,只是透鏡的材質或者是打磨拋光沒達到標準,以後再讓匠人想想辦法就是了。
朱標放下手中的粗製版望遠鏡回頭話誇獎了工部尚書幾句,吩咐他賞賜工匠,不過倒也沒太激動,這東西本來難度也不高,光學玻璃雖然造不出來但琉璃技術還是挺成熟的。
早在元代琉璃生產已形成一定規模,產品以珠、笄為大宗,還有簪、扣子等。笄,顏色以藍為主,另有綠、黑、白、茶晶諸色。
只不過一直以來琉璃就是朝著流光溢彩色彩瑰麗方向發展的,而是不追求潔淨剔透,朱標特意要求後才有匠人朝這方面努力。
不過終究是有用的,無論是在軍事還是航海亦或者研究天文學上都是很有意義的,而且望遠鏡有了顯微鏡也就有了,二者原理是一致的,目前唯一的問題就是透鏡不達標。
「鏡片還是差了些,最好在精細一些。」
「微臣明白,過會兒便吩咐下去。」
朱標將手中的望遠鏡交到劉瑾手中然後對工部尚書笑道:「愛卿向來老而持重,怕是不會僅給本宮準備這麼一個小驚喜吧?」
工部尚書向後院指引道:「太子殿下睿敏,確實還有其他要給殿下過目。」
朱標聞言自然心情不錯,大步朝工部後院走去,而落在後面的工部尚書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消失,眉頭都皺了起來。
老兒持重,這話可是意有所指,明明可以用其他詞彙,殿下偏偏用老,要知道他的年紀在六部尚書之中可算是小的了,還遠遠沒到老一說,難道殿下是想讓本官退位讓賢?
不過這時候也來不及細想了,工部尚書臉上的憂愁一掃而空,謙卑持重的笑容重新掛在連上,急匆匆的跟上朱標的步伐。
到了後院,一眼望去也不用其他人介紹,一個簡陋的熱氣球就擺那裡,裡面還用繩子綁著兩條狗,工匠們正在做最後的檢查,估計是從朱標翻閱賬目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
一番忙活之後,熱氣球成功上天,天空中不斷傳來焦躁惶恐的犬吠之聲,劉瑾等人小心的護在朱標身邊,隨時預備那東西突然砸下來。
過了好一會狗都叫累了,熱氣球才被拽下來,看樣子站個人是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對天氣的要求太大,目前不太好操控。
朱標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工部尚書,臉上的喜悅並不大,這兩個東西都不難,甚至可以說原理非常簡單,工部拖延這麼久才給出答卷實在讓人失望。
縱然是因為平民煤耽擱了,但工部屬官辦事效率低下也是真的,如果下一件還是如此,那也不用等到明年宋濂回來,明天就得換一個工部尚書了。
工部尚書本就處于敏感狀態,立刻就感應到太子溫和面貌下的冷漠,慌忙開口說道:「此兩者都研造出來許久了,只是礙於殿下公務繁忙,加上初品粗陋所以才耽擱了,下一件定然讓殿下滿意。」
朱標笑道:「那本宮就拭目以待了。」
工部尚書領路走到一處頗為偏僻的院子內,也沒敢領著朱標走進去,在門口吩咐一聲之後就有人捧著托盤上前。
裡面滿滿的都是黑色顆粒狀物質,宛如細碎的石子兒,朱標卻是眼前一亮,上前仔細看了一會兒說道:「可試驗過了?」
工部尚書鬆了口氣笑道:「試驗過了,威力更大了,裝添也更容易了,而且這種槍藥防潮也容易了許多。」
朱標這才露出由衷的笑容,自元以來使用的火藥都是粉末狀的,威力不算大而且填裝不易,運輸不便、燃速不均勻、極容易受潮等諸多問題,使得火器能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基本就看天意。
作戰的時候一遇風雨陰天,火藥極難防潮,受潮後根本燃燒不起來,之後火器就都變成廢鐵了,想在用非得等到烈陽天曝曬才行,打仗要命的關頭哪裡等的起天氣。
除此以外,粉末火藥運輸也不方便,因為粉末狀火藥在運輸顛簸的過程中因自身重量不同的硫磺粉、木炭粉和硝石粉會相互分離開來,密度最大的硝石粉會居於火藥桶的底層,最輕的木炭粉則會處於火藥桶的表層,這必然會使得火藥威力下降,甚至是根本點不著。
使用前,除非將火藥全部倒出重新混合起來才行,但這在戰爭不緊急的時候還有時間操作,一旦發生緊急的戰爭則根本無法迅速取用。
因為有炸膛的風險,朱標自己是沒用過如今的火器的,但畢竟領過軍,也跟火器士卒交流過,對火器還是有點了解的,如今粉末狀的黑火藥在槍管內受力時很容易擠壓在一起,這樣在點火時會因缺氧而無法完全燃燒,這降低了火藥的威力。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大明士卒都會避免將火藥裝填的太緊,但太松也不行,因為這也會降低火藥的威力。
最好的操作就是在往槍膛里裝火藥時故意不裝太滿太緊,不過這雖然可以發揮出火藥的威力,但對槍手的經驗和技巧要求很高,未經長期訓練的普通人難以學會使用火器。
這也是為何弓弩依舊占據明軍主要遠程作戰武器的地位,火器現在的問題太多,不能能先解決顆粒火藥的問題也很讓朱標滿意了。
火藥的進步定然會對火器普及和發展做出促進作用,這事毋庸置疑的。
朱標放下手中的黑色顆粒抖了抖手道:「是何人研發的,本宮要重賞。」
朱標記得不大清楚,只是大概記得火藥顆粒化的出現不是在嘉慶年間就是萬曆年間,能提前出來一二百年就是很大的進步了。
工部尚書先回答道:「這也多虧了殿下,殿下特賜工部工匠酒食不斷,工部匠人王二意外發現在火藥中加入烈酒以及草木灰等物風乾之後即可得到顆粒化火藥。」
朱標聞言自然也是高興的,按理說如今的時局,酒可是稀罕物,朱元璋也嚴令禁止民間私自釀造酒水,畢竟要耗損太多糧食。
官釀的酒可不是尋常人能喝得到的,更別說工部窮苦工匠們了,但有此來工部視察問詢工部匠人們有什麼需求,就有一個匠人提出太子爺能不能賞賜些酒水。
朱標思慮過後還是應允了,畢竟喝酒誤事的多,喝酒後靈光一閃的也不少,何況也不是無限制供應,挺多提提神,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朱標笑著擺手道:「本宮豈會搶占匠人的功勞,愛卿也是領導有方啊。」
工部尚書謙虛幾句就朝遠處一招手,一個中間匠人就跑了過來,離朱標還有十步的距離就過了下去,實實在在的磕了好幾個頭。
「小民參見太子爺,太子爺千秋!」
朱標看他身材頗為健碩,聲音也洪亮的很,不像個匠人反倒像行伍出身的將士:「免禮,你做的很好,本宮不僅要自己嘉獎,也會上奏聖上嘉勉你,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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